的青丝!
他想都不敢想,这满头的头发被扯下,该会是怎样的疼痛!
贺昆仑怒哼一声,把那头发随手一掷,犹自不肯罢手,如旋风般跟进了那月亮门洞。
攒成髻的青丝就那么委乱于地,却奴吓得用手捂住了眼,看都不敢看它一看。
可他又忍不住想看。他只听得月亮门里面爆发出一片乱响,裂丝碎帛的,刺耳惊心。然后只见一块块碎帛从那院墙里掷了出来,似是那女郎的一身衣服都已被贺昆仑撕碎,正一块一块地被贺昆仑往那月亮门洞外甩。
却奴早已看得义愤填膺,他心中说不出的怕与乱,他极喜欢那女郎弹奏的琵琶,心里只祈祷着铜器坊的那人能快快赶来。
可他就是不来。
这孩子实在不忍心见到贺昆仑输极红眼,这么凌虐着一个女子了,他情急之下,摘下院墙上的一块瓦,奋力就向那月亮门里掷去。
“咣当”一声,只听得瓦碎于地。
他当然打不中,他还待再掷,却见贺昆仑与那女郎两人已又从月亮门里缠斗出来。
那女郎外衣已落,她身影脱了外衫束缚,仿佛更自在了些,这时滴溜溜一退,已避开贺昆仑丈许远。
却奴急切地看向她的头上。
——那是不忍卒睹的、眯缝了眼的看,生怕见到的会是血流如注的场面。
可那人头上却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却奴揉揉眼,又向她脑袋上望去。
只见光光的一颗头颅上,寸草不生,看着都不似一个女郎了。只露出六个斑白的戒疤来。
却奴又望向她的衣衫,只见那被撕掉的衣裙下面,却露出了一袭僧袍来。
那袍子是灰的,洗久了,色不纯了,灰里泛出点古怪的红,显得那灰又苍老又妖艳。
这时,她正随手扯下院中一根晾晒的杏黄色的丝绦。
她用那根丝绦束好了腰,接着哈哈一笑,朗声笑吟道:
前世是个女郎,
今生做个和尚,
不知何世挑脚?
不知何世称王?
却奴犹不敢信,却见那“女郎”往面上一抹,却把一对细细的眉毛都抹了下来。
卸掉眉毛的他,越显得神清气秀。只是一颗头上却全无毛发,相比于贺昆仑那须发猬张的脑袋,更显出有一点邪气。
却见他退远出丈许之地,一稽首,笑吟吟地道:“师兄,见怪了。只是西市商人出了千金许我为那佛面添金,小寺现下正香火不盛,小僧情非得已,只有得罪了。”
——“她”居然是个和尚!
那边贺昆仑却早料到似的,犹自气呼呼的,胸脯一鼓一鼓地起伏不定。
那僧人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假发与撕碎的衣衫,“与师兄斗技之人,适才已遭痛辱,剥衣毁发,不复为人。现在站在这儿的是不相干的贫僧,师兄总可以放过手了吧?”
贺昆仑正待反驳,却听那僧人轻声一叹:“当日希声堂下,弟子星散。乌孙阁里,现存于世的不过师兄,罗师兄,加上我三个,咱们定还要呕气呕上个不停吗?”
他最后一句语气微婉,让贺昆仑听了都不由心下一软。
只见贺昆仑盛气稍敛,顿了顿,才重又怒声道:“师兄?你还认得我这个师兄?你但凡还记得我这师兄,也不用这么暗地里使绊子,叫我在整长安的人面前下不来台吧?”
他越说越气:“更可恨的是:还一时扮做女郎,一时又出家装什么和尚!你我同门二十载,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倒底是男还是女了吧?”
那僧人一时无语。
贺昆仑却喝道:“你是不是现在还掂念着那个曾辱我师门的”
那僧人突然岔话:“今儿不提这个。”
他眼角一皱,皱出点鱼尾纹来。他的面相当真又不似男又不似女,只见皱纹里刻出一抹深艳。
“难道你没觉得,现在这院里的,不只你我两个?”
那僧人道。
贺昆仑不由一怔。
那和尚忽抬眼望向檐角:“看了半天,你也该出来了吧?
三、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