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宽敞大屋。说是大屋,其实这栋建筑并无窗户,围绕一圈全是推门,应算是座开敞大厅。
厅里设了几案坐榻,另有一扇薄纱织就,隐约通透的巨幅屏风。
作为主人,沽翁背靠屏风而坐,而他的左手位置,已有一名年纪与其相若,脸庞却极其清隽的长者。长者银发束绾,纶巾披肩,此刻亦起身与进屋的客人拱手致意。
不用说,他便是已在此作客多日的樵叟。
待宾主双方全都落座,两名长发齐腰的女仆便开始陆续端上食盏和酒具,依次摆在每位客人面前条案上。食盏里有熏干的熟肉及各色糕点。酒具则各一只炭座酒壶,一只酒盏。
看来此间主人的待客之道向来都不是茶,而是酒。
李昧平时不太喝酒,但如果要喝,也能喝。
而且他话少。
跟百花山庄庄主这样热情奔放的人一起饮酒,若是话少又能喝,便能听闻许多有趣的事。
期间长风道长倒是几次都想提醒李昧此行目的,让他该问啥就问,但咱们李公子却是一副悠然自得之态,只管频频举杯,沉浸于觥筹之间,他便也没好多说什么。
喝到兴起,沽翁就像打开了话匣子,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无不头头是道。讲着讲着,不知怎么又讲到了青峰山,讲到已故顾延太师的“解鞍封戈,与民生息”之策于当前仍有现实意义。
大概因为倾述对象是李昧,是顾太师指腹所收关门弟子的缘故罢。
“天授君权,以治万民,奈何民不可择君,唯望其有仁乎?若君无仁德,甚而窃国,合当为万民之不幸,亦或为天地之不仁耶?”
讲到动情之处,老头子眼里竟闪现出点点泪花。
此时,李昧听见“扑拉”一响。扭头看去,却见这一席话竟差点惊掉长风道长的酒盏。老道长手忙脚乱,酒盏是抓住了,可酒却泼了一地。
非议朝廷可是重罪。
再看沽翁,对此却全不在意。他手举酒盏如敬天之状,嘴里仍嘀嘀咕咕,不知说啥。
见沽翁独自沉湎,根本没顾及到客人感受,一旁的樵叟便替他解围:“沽翁乃性情中人,口无遮拦,让李公子见笑了。”
李昧闻言,拱手道:“沽翁所见,李昧深有同感,却无可笑之处。”
“李公子也认可沽翁之见?”樵叟问。
“君乃天地之表。君不仁,则天地不仁。天地不仁,则民生涂炭。此公理也。”
这时,沽翁擦了擦眼泪,噗嗤一笑,“看,我说吧,能得先太师青睐,无尘子绝非常人。”
说到这里,沽翁似乎又乐观起来,“唉,可惜大好酒局,友朋贵宾,却少了佳人起舞助兴。这荒郊僻野之地,还是怠慢诸位了。”
李昧刚想客套两句,不料樵叟却接着道:“想要佳人助兴,这有何难。”
说罢,他便将一名侍女招到跟前,向她要了白纸、剪刀,叫去取了拿来。
大家还没弄明白他想干嘛,侍女很快已将客人要的白纸和剪刀拿来了。
樵叟接过剪刀,就在那张白纸上剪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像模像样的小纸人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纸人巴掌大小,约莫是扭身作态的女子形状。
樵叟饮了口酒,轻轻喷在纸人上面,然后便叫那女侍将纸人拿去屏风后面铺放于地上。又叫女侍取两盏烛台,点燃放在屏风之后。
待一切弄妥。樵叟给自己斟满酒盏,忽然双手拍掌,连击三声。
“起。”
随着他嘴里一声吆喝,便见那透光的屏风后竟慢慢立起一个人影。
那人影女子之身,长袖宽裙,身材曼妙,跟樵叟刚才剪的那个纸人体态相当。
只是高大一如常人。
紧接着,那人影屈身行了个礼,隔着屏风便竟自跳起舞来。
“如此可算助兴?”樵叟转头去问沽翁。
“好!这才像样。喝酒,喝酒。”沽翁重展笑颜,端起酒盏,对席间之人一一相邀。
李昧举杯饮了一口,又转头去瞧。
女影娉娉婷婷,旋身
017、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