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氏歪了歪嘴,看他,“你真的不走?”
“走不了啊。”
他是族长,是族里人的主心骨,他要走了,真乱起来,族里人咋办?
赵家刚来近溪村时,不过十四人,几十年过去,族里的娃都几十个了,抛下他们逃荒,日后到底下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他看向几个堂兄弟,“你们不走就先备好棺材。”
昨晚信誓旦旦反驳他的几个老人纠结起来。
就在这时,草草收了几件行李的赵铁牛挑着箩跑出来,“三堂弟,我们和你一起啊。”
箩筐里装着两个娃儿,随他的动作东摇西晃,哇哇尖叫着,兴奋极了。
其他孩子见了,撒泼打滚要坐箩筐去逃荒。
孩子声音尖细,这一闹,整个村道像炸了锅似的,闹得人头疼。
有大人哄道,“走走走,马上走。”
老村长当了真,再接再厉的劝,“庄稼死了,现在不走,寒冬吃什么?先前还指望广安他们能接济大家伙,现在连他家都没粮了,咱们留下不是等死吗?”
“对,大堂兄在县里有粮铺,跟着他不至于饿死…”
赵铁牛的声音振聋发聩,伴着他的话音落下,人群陷入沉寂,忽然,争先恐后的散开,风驰电掣的离去。
一群人奔走相告,“地主家没有余粮了,咱快逃难去啊,现在不跑,以后没得跑咯。”
奔跑的身影里,几个娇小驼背尤其快,她们边跑边喊,声音压过了哭闹的孩童,“大锤,大锤,你跑得快,先回家收拾啊。”
“狗蛋,狗蛋,别野了,阿奶带你逃荒啊。”
“喜妹,喜妹…”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里,梨花总觉得族里人很兴奋,不禁怀疑老村长之前是不是用错了法子,瞧她堂阿翁跑得多快,老寒腿都快跑没了…
老村长也看到了,明明该欣慰的,结果更愁了,“怎么办哟。”
族里一百多人,加上其他几户人家,赵记粮铺哪儿住得下?
梨花不懂,“族里人肯离开不是好事吗?”
“可…”老村长愁眉不展,“可他们赖上你们了啊。”
“不更好吗?”梨花眼里满是高兴,语气真挚,“铺子里的粮给别人也是给,给族里人也是给啊。”
县里的情况也不好,旱灾时,衙门强行要求县里富户捐粮,富户离开后,衙门又把主意打到城中粮铺,那段记忆里,她家粮铺的粮全被官差拿走了。
既然这样,不如给族里人呢。
老村长看她不知事,目光投向老太太,老太太笑吟吟抚摸着自己的棺材,并未看他,倒是赵广安道,“不管怎么说,先进城。”
族里人风风火火跑回家,衣服,竹席,粮食,碗筷,锄头,木盆,凡是眼里看得到的,顺手就往棺材里扔,家里没棺材的就用扔箩筐里。
梨花她们到村口时,后面一群人追,抬棺的,挑箩的,背背篓的,浩浩荡荡,像去打仗似的。
老村长留在最后,反反复复的吆喝,“地主家没有余粮了,逃荒去咯。”
从昨晚到现在,他说话已经很费劲了,但他背着手,挨家挨户的敲门,确认族里人走光了他才急匆匆的离开。
太阳已爬上东山,村口刻着“近溪村”三个字的石墩仍然耀眼,老村长摸出木炭,慢悠悠的写下一行字,之后才追着队伍跑去。
......
梨花坐的牛车有竹篷,阳光照耀时,皮肤没有灼热感,前边牛车上的人就难受了。
赵文茵拿竹扇挡在头顶,小脸红扑扑的,满是不耐,“凭什么梨花不用晒太阳?”
元氏抱着小儿子,快被颠吐了,于她而言,晒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木箱的汗臭味,笼子里的鸡屎味。
片刻前,族里人追上牛车,想把自家箱子搁牛车上,老太太会做人,当即指着她们这辆牛车,让他们随便放。
有一就有二,不多时,牛车就拥挤得只剩她们坐着的地儿。
她看不到后车的情形,只得硬着头皮道,“娘,二娘和四郎好像有些中暑,能不能来你车上?
7 007 全村逃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