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逼,几乎家破人亡。隆庆元年,我又不顾劝阻,愤然投书告状,不想引来报复。
害得三叔又一次身陷险境,晚生不敢了,认命了。”
“认命了?”海瑞长叹一口气,“老夫听得出这句话里的辛酸哀苦。
浩举,这世上有才之人比比皆是,为何脱颖而出,报国益民,青史留名的聊聊无几?
这世上一帆风顺之事皆无,就算奸臣严嵩,中年之前也是坎坷不平,饱受冷暖。世上之人,大多人遇到艰辛,抗争几次后,便觉得身心疲乏,然后说,我认命了。
一句认命了,也就决定你此世芸芸众生。”
皇甫檀看着海瑞,一脸的不服气。
你以为你是海青天,就可以如此爹味十足地教训我吗?
我的人生我掌控,用不着别人指三道四。
皇甫檀的神情,海瑞看在眼里,他喟然长叹一口声,朗声念道:“男儿意气在封侯,投笔却惭班定远。吾才不是洛阳生,况乃白发垂星星。”
皇甫檀浑身微抖,声音发颤地问道:“海公认识家严?”
“嘉靖二十八年冬,老夫上京会试。家境贫寒,一路上风餐露宿,窘困至极。
老夫先是托了熟人,坐上一艘海船,泛海到了宁波,再从那里上岸,沿运河北上。到了苏州,子俊兄正在家读书。那天他出来游走,遇到狼狈至极的老夫。
相问之下,原来是赴京赶考的海南穷举人。子俊兄欣然邀请老夫归家,粗菜淡饭,让老夫主仆,饱餐一顿。
住了一天,临走之前,还搜刮囊底,赠送了三吊四百三十文。老夫不受,子俊兄还十分生气,说老夫不受就宁可丢到水塘去。老夫只好愧领。”
海瑞眯着眼睛,缓缓追忆着。
“可惜那年会试,老夫辜负了子俊兄的好意。嘉靖三十一年冬,老夫又上京赴三十二年春闱。路过苏州,给子俊兄带去了一顶黎民所制的竹笠。
老夫穷困,买不起好东西。子俊兄却不嫌弃,欣然受领,还挥毫在竹笠面上写下‘桥边客’三字,老夫问他,这是何意。
子俊兄答道,‘归来倾国思报仇,不知谁是桥边客。’”
海瑞缓缓说着,对面的皇甫檀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子俊兄博学多才,能文能武,精乐善弈。科试不顺,并不气馁,熟读兵书,并花了五年时间走遍九边,遍访西北、中原各地,沉心民情,总结时弊。
曾经写下《几策》、《兵流》、《枕戈杂言》等书,论及兵事、时政。这些书老夫有幸看过,字字珠玑,切中肯綮。
子俊兄有大才却报国无门,但不自暴自弃,从不认命。枕戈待旦,随备征召。可叹可惜,他最后还是抱憾而终。”
海瑞看着皇甫檀,喟然说道:“老夫一直记得这位旧友,曾经写过几次信给你父亲。可惜邮路不畅,终不见回信。
后来老夫辗转多地,那一年巡按南直隶,还特意去了一趟苏州,登门拜访,不想人去楼空,宅院草寥。
原来是子俊兄寄予厚望的麒麟子,认命了。”
皇甫檀噗通跪倒在地,伏地大哭。
舒友良从外面转了进来,看到皇甫檀在大哭,忍不住问道:“老爷,你怎么又把人说哭了?”
海瑞指着皇甫檀问道:“友良,你还记得嘉靖二十八年秋冬,你我上京赶考,在苏州遇到的皇甫员外。”
舒友良答道:“怎么不记得!当初老爷你和我,好容易挨到苏州,准备乞讨一番,挣些米面钱财,再上路。
然后那位皇甫员外请我们到家里,饱吃了几餐,临行还塞了两身旧衣,给了三四吊钱。
记得,我当然记得。”
舒友良的话让皇甫檀哭得更加厉害。
海瑞指着他说道:“友良啊,他就是皇甫员外的幼子,皇甫檀,皇甫浩举。”
舒友良大吃一惊,马上就想明白了,“老爷,你在临清码头想法进喇唬会,就是奔着他去的?”
“是的。老夫收到锦衣卫的密贴,知道了浩举的身份,万万没有想到,子俊兄的麒麟子,不仅是隆庆元年南闱的受害人,居然还
第六十章 海瑞旧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