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
他没有说对方是不是茶,或者不要这么说话。
他只是沉默的抱着对方,像哄小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慢慢的拍着她的脊背。
真的很奇怪。
树懒先生说,有些事情最残忍的话,是用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
顾为经不仅仅能感受到她的表情,她颤抖的心跳,能看到身后她脸上那个带着对生活和对自己刻骨的伶牙利齿冷笑的表情。
也能看到她的心中,那个正在抱着膝盖的小姑娘。
她戴着牙套,皮肤被太阳晒的黑黑的。
也不流泪,就用倔强的眼神瞪着这个世界。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她身上挖走了。
不痛。
就是空空荡荡的。
多年以前,她妈妈去世的时候,蔻蔻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神情呢?
顾为经在心里想着。
“愿意哭的话,就哭一会儿吧,这一层也许就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人听见的。哭吧。”
顾为经抱着女孩,低声说道。
“生活本来就是这么的不容易。”
怀中女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顾为经能感受到蔻蔻脸上那种犟犟的刻薄笑容一点点的褪去。
滴答。
仿佛是桌上被碰倒的茶杯,水波流淌在桌岸的边缘,一点点的堆积在那里。
然后极慢极慢的突破了张力的束缚,向着虚无的空中落下。
她在哭。
他怀中的那个白皙的女孩和心中的那个黑乎乎的小丫头都在哭。
第一滴泪被重力拉的很长。
落下的时间。
也似乎足足有一辈子那么长。
张爱玲的《金锁记》里,说“人的寂寞和寒冷就像是迟迟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两年,一百年,真长,这寂寂的一刹那。”
顾为经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眼泪落在床榻上。
本该无声的隐没。
顾为经却听见了好像晶莹的珍珠落在尖锐的礁石上,砸的粉碎的声音,耳边和心里都听见了。
第二滴。
第三滴。
先是涓涓细流,而后肆无忌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道蔻蔻为什么要一个劲儿的哽咽对不起。
或许是在给顾为经道歉,或许是在给心中的自己道歉。
亦或都是。
“谢谢你今天来,我很开心,可其实我也最不想在这种场合上见到你,哪怕宁愿见到苗昂温,我也不想看到你,我——”
我希望我在你心中永远是又骄傲,又强大的。
所以,我不喜欢让你看到,我在脱衣舞酒吧里为别人弹钢琴,我不喜欢让你看到我穿那件傻乎乎的酒吧长裙。
我希望我在你心中永远是又骄傲,又强大的。
所以,我不喜欢给你添麻烦,不喜欢让你看到我无力的逃跑的样子。
我希望我在你心中永远是又骄傲,又强大的。
所以。
我不喜欢拿你钱,我讨厌你把我当成了需要怜悯的对待的人,就像你施舍给了那些孤儿院的小孩子买玩具的钱一样。
我不比珊德努小姐差,我不比酒井胜子差。
我也不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差。
我希望能永远笑兮兮的直视你的眼睛,而不是因为拿了你的十万美元,所以不得不对你微笑。
我不想在心中觉得低人一等。
虽然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一点,但是我在乎,我很在乎。
我也很讨厌在夜市上,别人把我当成出来卖的流莺,虽然我知道,我的打扮确实有点奇怪,而那位大爷,应该并没有恶意。
他只是想做成这单生意而已。
蔻蔻从来就都是这么骄傲的人。
骄傲却在生活面前,变的不值一提。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第五百七十章 十八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