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音乐时想到画面,看到画面时,脑海中便想到对应的旋律。
有作曲家曾说,最好的音乐搭配上最好的评论家,是需要“看”的。
不需要任何的演奏乐器,大脑就是乐器。
当你看着手中的五线谱,便有乐句在你耳中凑响,就宛如在画展中穿梭一样,直观、细腻微妙的光影在你心中流动。
二十四种不同的大小调,便对应了在画布上作画的二十四种主要的颜色。
从象征着纯净、原始、命运般肃穆的纯白色C大调,到明黄色,阳光般炽烈光辉的E大调,再到如同丝绸质地的微微流淌的红酒的F大调
纷飞的音符,就是画家的笔触。
安娜说,她能把一幅作品为奥古斯特给“弹”出来,便是这個意思。
她在《油画》杂志社的办公室里便摆放着一只便于收纳的电钢琴。
工作中撰写艺术评论的时候,如果这幅作品能够足够的吸引她。
安娜就可能会写几行,沉思片刻,在旁边的键盘上顺手弹奏两下,对对感觉,然后再写。
优秀的画作,本身就是一首优秀的曲子。
不一定非要优美,甚至可以不好听。
只有一点。
它必须要有趣。
伊莲娜不喜欢范多恩的作品,恰恰是因为范多恩的作品的感觉总是像一团粘糊在一起的混沌墨汁。
像是把火车汽笛、钢铁工厂、收音机的白噪音、履带转动的震颤,全都挤压在一起——有点类似于某种的先锋实验音乐。
但安娜不会把这种感觉称之为先峰实验音乐。
这是对先锋音乐家的不公平。
实验音乐是必须要有思想性表达的,比如二十世纪初,苏维埃就在战争期间,就曾尝试过,通过地下党和工人委员会的统筹,把火车汽笛、工厂的炉子,有轨电车的运转声音通过严格的时间控制捏合成近似《国际歌》的旋律。
在清晨日出,工人开工的时候。
资本家和大工厂主们以为一切如常,殊不知“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的乐曲声,就已经回荡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那是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实验音乐。
非常具有俄国式的浪漫主义色彩。
噪音可以表达烦闷,沉默在合适的编排之下也可以变得震耳欲聋。
很遗憾。
伊莲娜小姐从来就在范多恩的画作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思想性。
范多恩明明是安娜所见过的绘画底子最好的人之一,却要优美没优美,要思想没思想。
单纯只是装的很“艺术”、很“高深”。
看他的画就像是看贝多芬砸琴。
对这种自甘堕落的人,安娜从来是没有任何好脸色的。
猫女士做的就很好。
准确的说。
猫女士是超棒的。
虽然整体的情感投入比起《小王子》的封面画来说,是有所不足的,插画门类通常也很难谈什么高深的思想性。
但至少,她在优美的这一点上,做的从来都是无可挑剔。
《鸟人与巨人的战争》像是德沃夏克的幻想组曲,严谨的旋律带来了希腊神话一般的庄严和静穆,却又蕴藏着童话般的浪漫主义精神。
《夜半宫殿》则像是舒曼。
它带着非常浓郁的童话气质,溶溶池塘溶溶月色,整幅画都迷蒙着粉色的雾气。
到了《出征的战舰》,则又变成了贝多芬的风格,那种强烈的感染力和雄浑的气魄,画布上频繁变换的“笔”触变奏交错在一起,连画风都被渲染出了战争即将到来的鼓点。
看这些插画作品,她就像是听到了一场足以让音乐爱好者虔诚的落泪的盛大音乐会。
无数大师和指挥家齐聚一堂,乐曲流转不息。
每一首曲调的终结便是下一首乐曲的开始。
旋律的长度仅仅只取决于安娜的视线在画面上停留的时间。
思维不停歇,音符便不会停歇。
第五百四十章 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