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在.”
朱铭笑了笑。
张广道闻言赞叹:“买卖不成仁义在,这话说得恁好。
朱兄弟果然是读书人!”此语出自《三侠五义》,还要几百年才问世,颇合张广道这个山贼的胃口。
朱铭父子俩随身带着贵重毛笔,又是一头短发,穿着破烂古怪的衣裳,在张猎户眼中愈发显得神秘,或许是行走江湖颇有本事的异人。
又走一阵,张广道忍不住问:“两位真要寻个落脚处”朱国祥说:“有这个打算.”
张广道尝试发出邀请:“跟俺去山里如何山里多有好汉.”
朱铭见对方打开天窗说亮话,也稍微透露信息:“不瞒张家哥哥,我父子俩想安家落户,置办几亩薄地,娶妻生子传香火.”
这话让张广道更加确信,父子俩就是还俗的和尚,那高档毛笔多半是从庙里偷来的。
张广道对此嗤之以鼻,冷笑道:“种地能得什么好处俺太爷爷以前是三等户,轮了衙前差事,只能破家逃到山里.”
朱铭故意顺着他说:“贪官污吏该死.”
“该死得很!”张广道咬牙切齿。
给宋代官府交税的主户百姓,被严格区分为五等。
根据不同的繁荣程度,各地划分户等的标准也不同。
大体来看,占地400亩以上的是一等户,也叫上户。
400亩以下的,属于二、三、四等户,也叫中户。
剩下的第五等属于下户。
(注意:有些家庭别看有百亩土地,但家里有一二十口人,分摊下来只能解决温饱。
)至于衙前差事,就是百姓给官府当差。
最初是从上户当中挑选里正,负责催收赋税等等。
宋初这是个肥差,可以捞到油水,渐渐就变成噩梦,因为无法收足赋税,缺额需要里正自己掏钱补上。
好多家财万贯的大户,由于被指定为里正,一朝破产,卖儿卖女。
在宰相韩琦的建议下,里正这倒霉差事被取消了,相关事务由上户和中户轮流应付。
而且有严格规定,一桩差事需要多少人,安排给一等户多少名额,安排给二等户多少名额,大家平摊下来也不会被搞破产。
但实际操作迅速走样!官吏把若干户百姓编为一组,真正的大户可以逃脱,专门坑那种没有靠山的。
比如张广道的太爷爷,以前就是三等户,家里有三百多亩地。
官差来了,不但计算田产,还指着家里的物件说,这把笤帚值50贯,那张桌子值00贯。
最后算下来,张广道的太爷爷家财万贯,妥妥的瞒报一等户啊,那就由他负责这次的差遣吧。
于是,一个拥有三百多亩地的小地主,被安排做了轮差衙前。
由于无法完成任务,就只能舍弃固定财产,只拿了些浮财,带着家人连夜逃到异乡。
而他舍弃的那些田产,也被乡里真正的大户瓜分。
封建社会,吃人不吐骨头。
……“前面就是白市头!”张广道指着前方的河对岸说。
这里明显地势平坦得多,可耕种的良田面积大增,人烟也变得稠密起来。
白市头就是个集镇,今天正好撞见赶集日子,老远就能听到集市的喧哗声。
集镇附近有渡口,一艘木船停在岸边。
五人站在渡口等待大概半小时,船家才载着客人缓缓靠岸。
这条渡船不大不小,满载能挤二三十人,但挤那么多很可能会翻船。
乘客陆陆续续下船,只有零星几个,都带着从集市买来的商品。
朱铭稍显尴尬:“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张广道慷慨笑道:“俺来付船钱.”
瘦马居然也跟着上船,船家连忙大喊:“牲口要收钱的!”“少不了你.”
张广道说。
船家认得张猎户,当即笑起来:“省得,省得.”
渡船慢悠悠驶向对岸,下船之前,张广道说:“记在俺账上.”
“您走好!”船家没有多言,反而热情送他们离开。
白市头并不大,就沿河一条街,街道两边全是店铺。
店铺前,有些固定摊位,可以摆摊卖东西,但需要交纳摊位费。
许多卖土货的农民,选择在集市外交易,或者提着商品沿街兜售。
下船前行不远,还没到集市呢,朱铭就看到个卖河虾的。
朱铭想要打听物价,便上前问道:“你这虾怎么卖”卖虾的是个老农,由于口音问题,没怎么听明白,但能猜到朱铭在问价,当即咧嘴笑道:“只剩这一点了,四文钱你拿走.”
朱国祥非常惊讶,因为那里有大概一斤虾。
“北宋的物价这么便宜”朱国祥低声说。
朱铭道:“恐怕是铜钱的购买力高.”
朱国祥对卖虾的老农说:“我们再看看.”
老农以为他们嫌贵,连忙喊道:“三文钱,三文钱拿走,真不能再少了!”父子俩只当没听见,加速离开卖虾的地摊。
三文钱一斤虾,多少有点颠覆朱铭对宋代物价的认知。
张广道带着那块上好的鹿皮,走进街上一个铺面,把鹿皮直接拍到柜台上。
掌柜仔细查看,指着某处说:“这里破了.”
000【张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