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招。这是人心的需要,这叫尊重。你尊重的是你的同类。
在这个因缘而生的世界,任何人包括伟人,基至圣人,都不可能离开他人而单独存在。没有凡人就没有伟人,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同体共生。。…。
车夫心情奇好,乘兴也与穿长衫的长者搭讪道:“先生到码头接人?”
长衫答:“是的,接我儿子。”
“听说这趟船是从日本来的,”车夫大概还想说:“你儿子从日本回来?那就是说你儿子做大做强了?”
“长衫”看着面有疑惑的车夫,善解人意解释,道:“小儿科。离走出去做事业还差十万八千里呢。”接着长衫又自圆其说,“小儿是学医的,到东洋留学二年。现在形势忧人,中日两国眼看要打起来了,还是回来吧。真打仗了,医者,救死扶伤矣,在战场好派用场了。总而言之。出去和回来都十分及时,没有浪费光阴这是万幸呵!”
车夫拉起车子准备跑路,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侧着头问道:“先生,听口音侬不是上海本地人。像是北方来的?”
“你听我口音是什么地方的?”长衫见离客轮到码头还有时间。就顺心与他侃几句,“你听我是东北的?四川的?湖北的?山东或山西?河南或河北?反正不是你们江浙,也不是两广。”长衫随即又说,“哟,麻烦大了,中国忒大了,连自已的口音属哪儿都分辨不清了。呵呵,”。…。
“老先生真乐观,看你豁达的样子像西北汉子。西北人到上海捞世界,加大格上海,阿拉还是第一次听到—”车夫有点依依不舍了,但他还是拉起车子不得已地走了,他心里道:“乖乖隆地东(苏北人口语相当于哎呀的意思)。上海,这个地方真有意思,天南海北的人都可以来掏金,不一定都是有钱人来噢?你没有钱有本事也行。像刚才这位西北先生到上海行医,救世济人,无地域之分;你没有本事有力气也行。像我此等江北人到上海做剃头,捏脚,拉黄包车,蹬三轮;在混堂(浴室)里替人擦背敲背,码头上扛大包多了去了;你没有力气长付洋人面孔也行,像马路上站岗的‘红头阿三’(印度交警),或巡捕行(现时称公安局)里的安南巡捕(现时的越南人);即使你什么都没有,只要你长着一张英美人的脸,红眉毛绿眼睛。高大如牛,混身是毛。像哈同那样‘毕的身世’(半毛钱都没有)的洋装瘪三,照样可以在上海建起哈同花园呢。呵呵……”…。。…。
车夫想得有点走神,突然耳边似有神助地传来了“长衫”的声音:“小江北(沪人对到上海打工的苏北人的昵称),你要记着呀!咱爷儿俩有缘,在上海萍水相逢。下次有生意,我还是到马路上来找你。你有事要找我也很方便。四海之内皆兄弟嘛!记住:苏州河边的西北皮草行,找一个来自八百里秦川的萧医生便是。记牢呀!”
年青的车夫听着热泪盈眶,豆大的泪珠沿着鼻梁滑落下来,他终于发现自已居然哭了。家乡成战场,家人分散逃命,国破家亡,受这么大的委曲他没哭过,现在既然被西北来的大爷几句古道热肠的话给说哭了,常言道人心都是肉做的,以心换心,人心相通啊!
车夫忙不迭回过头来向长衫挥挥手,这陌路相逢的两代人,一个坐车的,一个拉车的;坐车的属于知识阶层,拉车的显然是无产者。按理论是所谓水火不相容的。现在既然一点代沟也没有?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理论是灰色的,理论不能包罗万象,生活之树常青。。…。
年青的黄包车夫泪眼蒙胧,他以一个难民的身份在上海这个光怪落离的世界感受到来自另一个异乡人的关切。虽然,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刻,谁也不知明早眼乌珠一张开,世界会怎样?
将要亡国的子民还有什么好果子等着你呢?
但人们还是遵照天老爷的意思生下来活下去,顽强地该干吗干吗去,他们在潜意识真正懂得生活之天意。
一瞬间,黄包车夫想要对长者说几句,他回过头面对五光十色的过路客一点也没有顾忌,大声地对远远站在街角的西北佬疾呼道:
“先生。你的话我全听懂了。谢谢你对一个苦力仔的信任。国难当头,我们都是天下沦落人。如果有缘分,我们会再相见。”
瞬间,车夫被迎面涌来的游行队伍淹没。
这是上海
第八十八章 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