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这是某种未知的事物,他不能把握的事物。他只是觉得害怕,万一有一天他也落得和韩琦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落伍了,跟不上这个时代了。正如每一次大变革一样,总会有诸多的英雄和王者走到幕后,他们的思维,他们的行为方式,已经不能适应新时代的变化了。
文彥博就这样陪着韩琦站在惠民河边,出神的望着东京城的城楼。
直到身边再次有了驼铃的声音后,才被惊醒。
“宽夫兄!弟,这便走了!”韩琦拱手道。
文彥博面露不舍之色,韩琦这一去怕是永无回朝廷的机会了。韩琦是文臣之中为数不多知兵事的,又是为数不多可以领兵作战的。他想将韩琦调到河北路或者陕西路做知州,可是韩琦却拒绝了。
文彥博低下头,叹息一声,复又抬起头,郑重的向着韩琦行了一个大揖。韩琦虽和自己是政敌,虽然打倒了他,然而心中却很佩服他,这是一个令人尊重的对手,虽然他有些小人行径。
韩琦哈哈大笑,转身就要离去。文彥博大声道:“稚圭且慢行。”他转过身,用力在身边的柳枝上扯下一根最长的柳条,双手捧着奉到了韩琦的面前。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文彥博念着这一首李白的送友人,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
韩琦手指颤抖,在文彥博手中接过了那一根长长的柳条,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紧咬着牙关一字不发。
他扭过身,又再转回来,看着文彥博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思虑良久,终于将身扭过,眼光再次扫过了广利门,只见一个萧落的身影,站在广利门的城楼下,默默的看着他,和他的眼光对视良久,郑重的揖了一揖。
韩琦整了整衣襟,同样也施了一礼,扶着管家的手跳上了马车。
文彥博叹息一声,紧走几步,攀扒着车窗,低泣道:“时常写信回来!”
韩琦坐在马车内,低沉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手却紧紧抓着老妻,颤抖不已,眼角分明有一滴晶莹的泪花。
马车辚辚向前,在青石板路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过不了一会,这道痕迹将被来往行人的脚印所覆盖,再也看不到了。
这时,惠民河上不知是哪一家的ji子在彻夜寻欢,只听得丝竹阵阵,乐声隐隐传来,“相思无路莫相思,风里杨花只片时。惆怅深闺独归处,晓莺啼断绿杨枝。”
天空中,两行大雁鸣叫着往南飞去,似乎在空中呼唤着自己的同伴。
文彥博低垂下头,几滴泪水散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再抬起头时,韩琦的马车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中……
转过身,步行着往广利门走去,走到城楼下,和欧阳修颌首致意。
却见到欧阳修泪满衣襟,满脸的落莫。
不知不觉的,文彥博的脸上也满是泪花。
城楼下,两顶青衣小轿无声无息的停在路边,富弼和司马光隔着轿门远远注视着已经远去的韩琦。
韩琦的离京,没有在京城激起多少浪花,就如同历代历朝中,失败者是没资格让人们记住的一样。人们只是议论了两三天,就被京城中层出不穷的新话题给吸引住了目光。
陈琦是知道韩琦离京的事情,可是他没有去送,他自问不够资格。能去送韩琦的,只有象文彥博和欧阳修富弼司马光这样的人物。
所以,他一大早就来到了中书省外,等着文彥博上值。
中书省的紫薇长得非常茂盛,紫薇畏痒,若轻挠树身,便会全株颤动。唐玄宗开元元年把中书省改为紫薇省,以花名做官署名,中书令称为紫薇令。白居易曾有诗:“丝纶阁下文章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作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看到了这些紫薇树,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热切。自己何时才能做紫薇郎呢?
他在邹晨的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曾数次说过最大的目标,便是做相公。
邹晨说过一句玩笑话,“不想做将军的士兵,绝不是好士兵;不想做相公的官员,绝不是好官员。”
所以,他也一直将自己人生的目标定为了首相。
第四百一十章广利门别韩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