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得叫出来。
“戴着这快白玉佛,你就会渐渐脱形。”毗夜说,但他心里又苦笑:白玉佛怎能脱形?
若他能解铃,何须三十年前出家,大费周章,又耽误数十年?
只有那位莲花宝座上的六丈金身才能助她脱形。
毗夜转动念珠的左手滞了滞,食指掐在一颗念珠上。
他收珠,侧身,欲隐形。
媚姬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师傅,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毗夜一怔,许久后,他低低答道:“会的。”
媚姬欢心雀跃:“师傅你要常常来看我。”她拉着他的衣角,摇摇他的袖子,白衣扯呀扯,像一片云:“虽是初见,但瞧着师傅面目,我心底莫名就很开心。”
媚姬没有完全说出心中所想:其实……初次见面的僧人给她的感觉像极了白玉佛。戴在她身上,不可缺,不可离。
毗夜将身躯隐没,成为透明,他与她互相触不着,摸不到。
不过毗夜之后常常来看媚姬,四下无人,他便现形。毗夜也鲜少同媚姬有肢体接触,只是静静远远的伫立,或者是盘膝而坐入定。倒是媚姬喜欢围在他身边,吵个不停。
媚姬吵毗夜,将心底的话全跟毗夜讲:“师傅,我想离开这里,大名王爷也正好说要带我走。我是跟他走,还是自己逃出去?”
其实她想说的是:师傅你带我走好不好?
毗夜距离媚姬很远,声音也飘渺:“跟王爷走好,路上……会有人照应你。”
“那我走的时候,师傅会护我同路吗?”
“女施主有王爷保护,已足够。”
“那……我离开之日,师傅会来送别我吗?”
“不会。”
毗夜的回答一次比一次更简单。
他将苦都独自忍在心中。
“那我走了以后,师傅你还是要常来看我。”媚姬这次不提问了,而是央求。她拽拽脖上系的白玉佛佩:“师傅你说这白玉佛可以助我脱形,想起从前的事,可是至今我还未脱形啊!”
媚姬切切之声如珠玉坠地,又溅起来,砸得毗夜心中噼里啪啦响。
毗夜等心中的砸珠之声静了,不再有任何响声,方才道一个字:“好。”
大名王带媚姬逃到繁华岛,毗夜就常常去繁华岛上看她。
说是看望媚姬,却同大名王独处的时间更长,两位男子隔着三个蒲团的身距,不知再谈什么,张合双唇,举手抬眸都动作极慢,若静水缓流。
有一次毗夜离去的时候没有同媚姬打招呼,媚姬却追着叫住毗夜。毗夜不停步,她就跨过来,站在他前面伸双臂拦住他,不让他走。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师傅,为何我还未脱形?”
繁华岛上多沙,毗夜的脚步稍移,就能看见退出一个半月形的痕迹。
他平静地告诉媚姬:“快了。”
毗夜去灵山,拜见如来。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问佛祖:“弟子识得一位善女子,她苦苦陷于一具胚形中无法挣脱。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弟子想问如何才能救得她出苦海?”
“若夫天宫,依幻力而建铸;琼林宝树,依幻力而敷荣;铁床铜柱,依幻力而施设;鳞甲羽毛,依幻力而飞潜。”如来的回答一如既往似是而非。
也许说得越玄乎,才会更令人神往;也许说得越需要回味,人回味完才会顿首臣服。
如来此番言论,无非是要告诉毗夜,莫要执念,他所看见了一切都是幻想。
但是如来这种话连媚君都不信,毗夜会信吗?
毗夜睁开眼,望着如来。接着他站起身,跪下去。
“我佛,求你给她脱形。”毗夜双膝跪在蒲团上,是真的开口讲了一个“求”字。
“蝉于茧中,褪成蝴蝶。卵生蛋内,出壳为雉。”如来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便是答应了。
如来起手,探向身下宝座,摘一瓣莲花。莲花迎风缩小,由扁到圆,变作类普通鸡蛋的一只壳,托在掌心。
如来将蛋壳递给毗夜:“此物可为她脱形。可是……”如来话锋一转:“爱为众生障、为覆、为闭、为塞、为狗肠、为乱草。”
61爱恨情仇命里去(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