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反而不太重视,俗话说的“笑贫不笑娼”,此正其时也,没有人会因为你持正守义而夸奖你的人品,却只会笑你迂腐。
这让赵景云很是迷惑,在他想到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是不会出仕的——他不希望自己出仕之后,也堕落从那些只追求今年国民财富又增值多少的官员,虽然他也知道这很重要。
“放在腐儒眼中,曼卿之语可就是无君无父了。”邓若水又道:“这些人倒是机敏,你看往日熙熙攘攘的报社,今日竟然没有人来拜访,呵呵,只怕不少人都攒足了劲头,准备痛打落水狗吧。”
“以舌为剑,以笔为枪,我赵景云绝不退缩。”赵景云道。
二人相视一笑,突然听得门外有人笑道:“你赵景云不退缩,我李仕民自然是要来捧场的!”
话音未落,李仕民迈步进了来,他也三十余岁了,当年的迂气早消,前年才想通了出仕,不过没有在他的老师真德秀处,而是在临安府任一个孔目小吏——对于他过往的志向来说,不免有些屈才。
“今日不是休沐,你如何来了?”赵景云哈哈一笑。
“我已经辞官不做了——曼卿,看了你那文章,我这才明白,原来我这么多年的抱负尽是狗屁,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什么济苍生安黎庶,尽数是狗屁!”李仕民目光炯炯:“我辈读书人,总是以天下为己任,狗屁,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岂唯是我辈读书人之天下!”
他言辞比起赵景云文章就更为激烈,赵景云文章之中,只是说民众应当知晓自己的力量并学会使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权益,而李仕民则直接批判长期以来儒生士大夫的理念,即由儒生士大夫来把持权力为民“做主”。
说到这里,李仕民突然肃容正色,抱拳拱手,向赵景云深施一礼:“请曼卿兄允我附于骥尾,为曼卿兄帐前一斗犬!”
邓若水看着这二个书生,只觉心头血液又翻涌起来,他受赵与莒的吩咐,以报社为阵地,以报纸为武器,为民请命,而在赵景云的文章中却质疑天子救世的能力。若说发出这文章时他没有犹豫,那完全是假的,他是个热情而易冲动的人,只是被这热血一激,最后拍板做出一字不改全文照发的举动,方才虽然说得豪气,心中其实是有些惴惴,但见了李仕民之举,那些许惴惴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番热闹原是由我而起,我吴文英也不能落于人后。”又有人笑道。
紧接着,吴文英快步进来,他脸上还留有伤痕,却是神采奕奕,一见着赵景云,立刻恭恭敬敬行礼:“赵兄大名,早有耳闻,一直不曾拜谒,实在是失礼。不过能在今日于周刊公署见着赵兄,也算是了却平生心愿了!”
众人寒喧未定,魏了翁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前,他下了车,快步走了进来,见着这群人在庭院之中谈笑宴宴,先是一怔,然后勃然大怒。
自己紧张得要命,这伙人却象无事一般!
见着他,众人慌忙起身见礼,赵景云更是知道自己为魏了翁惹下了多大的麻烦,他拜了三拜:“学生文章之中已经是目无君父,自然更不会将座师放在眼中,如今学生自请破门,还望魏师成全!”
他自请破门,也是怕连累魏了翁之意,在此时的读书人当中,这自请破门便是自绝于儒林,虽是保全恩师之意,却将魏了翁气得浑身发抖,上来便是一脚将他踢翻。
“你既是有胆子做出这般大逆之事,何惧连累师长?又为何摆出这模样来轻贱于我?”魏了翁苦涩地道:“我此次来,也不是找你算帐——明后日我便会在报纸上署文,与你对辩。但我虽不同意你之言辞,却也不忍见你们便就此遭难,今日有我在此,便是吏卒前来缉捕,也总不教你们失了体面……”
说到此处,魏了翁长叹了一声,便止住不语。
天子究竟会如何处置这场风波,赵景云的大胆言论,究竟会激起什么样的风雷,他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注1:赵景云所曰民有民治民享,为西夷尊酋林肯氏于葛底斯堡之役后之演说词句,唯吾国向来重视教化,大宋之变革又未经大量流血,故后辈小子冒昧,再为之补“民知”二字,非如此不足以变革华夏也。
第三四零章 集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