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宗族势弱,势必会被强族掠夺欺凌。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一方面要团结武备,另一方面也要以举族之力,尽量多地供养读书人,以求出仕为官,保证宗族的强势地位。
故而小说中出现的宗族内讧在现实中极端罕见,因为绝大部分宗族都面临着“强敌环伺”的境况,总是面临异姓的侵占,没有那份心力去内讧。
这种形态一直延续到了四百年后,历经各种运动之后,仍旧有的地方举村供养一个大学生,可谓一脉相承。
“卑职常年都在乡间,后来又在县上充任裁判,争田争水,见了怕不下百起。”冯元辉昂首道:“廷尉公若是不打算让殿下久等,恐怕只有将卑职荐上去。”
“殿下等得起,”李明睿幽幽道,“本官也等得起。”
……
“一起去散步否?”朱慈烺放下筷子,洗了手,擦了脸,问一旁默然无声的皇太子妃段氏。
段氏晚上吃得极少,早就已经吃饱了。见皇太子吃完,她才洗手撤席。听到丈夫的邀请,段氏有些诧异:“今晚不用忙政事么?”
“嗯。”朱慈烺点头应道。
今晚本来是有安排的,但在晚饭前,朱慈烺突然陆素瑶取消今晚和明天的一切安排,所有事项推后。这种事极其罕见,甚至可以说史无前例。当一个以工作为乐趣的人突然停下手,谁都会怀疑是否发生了变故。
陆素瑶甚至不得不入宫禀告中宫娘娘,以免发生问题措手不及。
皇后显然早有心理准备,既没有打扰儿子。也没有放过这个可疑的端倪——她派了太医在钟粹宫外候命,随时准备抢救。
朱慈烺这回是真的被难住了。
如果是上辈子,他会找间深山古庙,看两天云起云涌……当然,这在他数十年的职场生涯中寥寥三五次罢了。
现在他想到的办法就是散步。
之所以邀上这个年轻得几乎有代沟的新婚妻子,却是源于自己的孤独。
面对“宗族”这个问题。朱慈烺是整个天下最孤独的人。
所有对宗族持批评态度的意见,全在五四之后,在现在这个时代,无论去问谁,都不会说宗族有任何问题。
周公能享有那么高的地位,正是因为他将宗族关系梳理了一遍,制定了调解宗与家,宗与宗,宗与族。族与族之间的规则——礼法。从那时候开始,华夏正式进入宗法社会阶段,脱去了最后一丝部落制度遗存。
从那以后,除了某一个特殊历史阶段,任何一个孩子看到自己父亲母亲以及父母亲的父母亲、兄弟姐妹,都要表露出礼貌和恭谨,这就是最直接的宗法社会表征。
在这种情况下,朱慈烺即便明知宗族是社会改革的绊脚石。也无力独自对其发生挑战。甚至于只是幻想一番,就有种堂吉诃德似的荒诞。
“爷好像有心事。”段氏小心翼翼地提着灯笼。过着披风走在朱慈烺身侧,一开口便喷出一股白雾。
冬至过后一日冷似一日,这些天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没事在外晃荡了。
“小倩,你家祭祖么?”朱慈烺突然问道。
段氏略略一怔,脱口而出道:“只要不是破落户,天下哪有人家不祭祖的?”
“你能记得几代祖宗的名讳?”朱慈烺又问道。
段氏越发琢磨不透皇太子的意思。暗道:这小爷以为天下只有天家才记得自己祖宗?还是瞧不起我这小户人家出身?
“我家是随太祖高皇帝征战而起,从那一代始祖往上还能追及五代。”段氏略有些生气,口吻也硬了起来。
朱慈烺开始没注意,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太子妃在表示比朱家能追及的祖宗还高一代。
因为朱元璋只能追及四世祖。再往上已经就断了。
“你觉得宗族对你而言,有何用处么?”朱慈烺又问道。
段氏几乎要晕过去了,怎么突然间问出来的都是稀奇古怪的问题?这是考校么?段氏垂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微微踢起的披风,道:“若是没有祖宗,哪里来的我身?”
“不,我是说从你生下来之后,族里对你有何影响?”
——
五零八章 宣威布德民大悦(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