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面色惊异,没敢动。
朱见濂又亲自替他布了茶:“你别介意,我当时没邀你上车,也是有苦衷的。今后,但凡你愿意,就在这儿吃好喝好,绝不会亏待你。”
杨福的神情终于渐渐放松下来,他眼中泛光,屈身点头道:“虽然杨福我没什么用处,也没什么金钱,但是您放心,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杨福一定尽力,一定尽力哈……”
朱见濂就想听他这句话,无论此人值不值得信赖,都可就此一试。他展颐一笑,又问道:“敢问杨兄弟家住何处?家中又有何人?”
杨福并未犹豫,张口便答:“从前住在鄱阳郊外的一处小破屋里,并没有亲人。偶尔来镇上做工,都坚持不长久。近两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他这番话,倒是同马宁查到的一一相符,并无破绽。
朱见濂在心底舒出一口气,又与杨福随意聊了些东西闲话,待日暮黄昏,才起身告退。
杨福一直把朱见濂和马宁送到了门边,待两人回到王府,驱散四周奴仆后,朱见濂方开口言道:“你去打听一下,有没有被释放的宫女,或是曾与汪直相熟的可靠人物,叫人按照汪直的言行,教一教杨福吧。”
马宁闻言一怔,很快便猜到朱见濂的用意,遂沉声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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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濂正细细密密在脑中筹谋之时,沈瓷也丝毫没闲着,自从跟随徐尚先生以来,她每日都过得无比充实。那些官窑御器师沉淀许久才得出的秘方和技巧,被她在短时间内接受吸收,只觉妙趣无穷。
这日,她正在制作一件压手杯。坦口折腰,自下腹壁处内收,凝重中可见灵巧。这是永乐时期御器厂创烧的样式,手握杯时,于虎口处相贴,给人以契合之感,由是称作压手杯。
她拉好了器型,经过印坯、利坯、晒坯,正准备执笔在上绘制青花。转过头,却见徐尚先生正摆出之前磨好黄、绿、紫、蓝四种色料,正对着画样盘算着,并在图纸上标上相应的文字。
沈瓷见了,不由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还要标注文字?”
徐尚看了看她,将四种色料依次排开,同她解释道:“这宫廷用瓷,可不能像你从前那般随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说观赏瓷要讨人喜欢,就连餐具也是有规矩的。”他把手中的图纸递给沈瓷,指点她道:“比如,这皇太后和皇后用的餐具是黄釉的,贵妃用里白外黄的,普通妃子用黄底绿龙的,嫔用蓝底黄龙的,一般贵人则用绿底紫龙的。娘娘们位份不同,所用的餐具也是不同的。”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忽而一笑,随口接道:“不过,宫中的万贵妃是个例外。虽然是贵妃,但吃穿用度,都不亚于皇后娘娘。”
沈瓷头一次听到宫中轶事,不禁好奇:“还有这回事儿?”
“当然,皇上宠爱万贵妃得很,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若是我们做的瓷能得万贵妃满意,那皇上可比自己喜欢还高兴。”徐尚先生看着沈瓷好奇的眼,笑笑道:“若是哪次进贡的瓷器中,有你的功劳了,我可安排你去往京城送瓷,届时若得皇上满意,说不定还能得到面圣的机会。”
“京城?”沈瓷回味着这两个字,便觉遥不可及一般。她从小长在景德镇,后来去了鄱阳,这一回来,还是在景德镇,压根就没出江西的地界。若是能有机会前去京城,她是真的想去看一看的。
“别急着好奇。”徐尚提醒她:“等你能做出进贡给皇上和宫中娘娘的瓷器,再考虑这个问题。送给这些人,光做得好是不够的,还得新。好东西他们都看了遍,就喜欢没见过的式样。”
沈瓷莞尔一笑:“我明白,会时时提醒着自己的。”
她低下头,再看手中的压手杯,突然便不想再绘以青花色彩。她盯着这凝重又玲珑的器型,脑海中已在瓷上镌刻出一幅画来——明黄作底,紫龙与绿龙相互戏珠,头尾相衔。黄、紫、绿,这三种颜色搭配在一起,带着一种别样的贵重感,只在心底绘出,就已让沈瓷暗暗称奇。
想至此,她按捺不住,几乎想要直接在压手杯上刻下此图。但这三种颜色是釉上彩,如今还未上釉烧坯,不能直接绘制,只能暂且先将压手杯放在一旁,取过一件已经烧好的圆盘,将脑中的画面重新排布,想要就此绘下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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