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人已有七分醉意,连走路都是左摇右晃的了,不想身手依旧那般敏捷。左冲右撞、左抵右挡,几个回合之后,黑面佛依旧越不过这座石像去,心下又急又恼,疾声喝问道:“你究竟何人?”
祁穆飞自不理会他,只赏了他一枚玉粟小银钩。
“祁檀越,莫杀他!”黑面佛身后,那个矮胖和尚飞奔而至。
“原来你就是祁穆飞!”
其实,黑面佛早已从祁穆飞胸前的梅花胸针上认出了他,只是那根近在咫尺的玉粟小银钩扼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瞧他那僵硬的脸上死死地封冻着那一刹那的惊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自己那颗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若不是他本身的肤色所掩饰,方才的一刹那就已经出卖了他色厉内荏的本色。
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样惊心动魂的一刻了,黑面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自安定了心神。
不过黑面佛终究是黑面佛,惊魂稍定,他又现出了他一贯的嘴脸。
他揩了揩手心不争气的汗水,然后高高昂起他颗笨重的脑袋,耸着鼻子,好似在闻猎物的气味——原来这小子和吴老酒一样也是一个酒鬼啊。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将这头瘦弱的猎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中不觉多了几分自信与兴奋。
“祁檀越,才过了年,咱又见面了。”
那个落在后头的瘦高和尚伸了个懒腰,徐徐地从矮胖和尚的身后露出了一对惺忪的眼睛,半翕半张,似乎很是疲乏,连说话的语调也是那样的慵懒无力。
虽说方才追逐黑面佛的时候,他一直随在最末,但也不曾落下,可当下甫一站定,他就伏在他师兄宽厚的脊背歪着脑袋打起了哈欠。
若不是听他的师兄提到祁穆飞,他或许就垂下那两片早就恹恹欲睡的眼皮趁机打个盹了。
而他的那位师兄——矮胖和尚也早就习惯了这位师弟的慵懒,任由着他的师弟像一摊扶不起的烂泥一样贴在自己的背上,将他那并不挺拔的身躯压得像一张绷紧的弓弦一样。
如今在世的很多武林中人差不多都已经不记得他俩原本的模样,原本他俩,他不胖,他也不瘦,他不矮,他也不高,两个人虽非一母所生,但站在一起,就如一对一母同胞兄弟一般,当然他俩的感情也如一对血肉相连的亲兄弟一般亲密。
不过数十年前的那场瘟疫之后,两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似的,不仅他俩的模样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连他们的性格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感情一如往常那般亲密,如影随形,坐卧不离。
只不过,二人性格上的对调,让彼此在生活中的角色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已。
这些变化,当今的这些后生们自然不会知晓,那些年纪稍长的前辈们也或许早已淡忘。
人们只知道,这个矮胖和尚是云屯寺的住持——子虚禅师,那个高瘦和尚是他的师弟——乌有禅师。
前者聪悟而勤谨,后者驽钝而疏懒。不得不说,这老天爷可真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前者劳心劳力,却越来越胖;后者游手好闲,却越来越瘦。
不过,他们从没有把这当作是一个玩笑。
“是啊,才过了一天,我又与大师见面了,真是有缘。”祁穆飞歪着头向着乌有禅师微笑着答道。
乌有禅师打了个哈欠,应道:“不不不,那是檀越你和佛祖有缘,贫僧不过是遵从佛祖旨意到此游山玩水,数日前一晚,贫僧正打……盹……”正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打……打打坐,听得佛祖跟我说,檀越在此为夜叉所缠,故而派贫僧和师兄过来相看一场。”说话间,垂在眼球上的两张眼睑吃力地裂开一条缝,露出一对恹恹欲睡的眼睛。
“昨晚,多谢大师救命之恩。”祁穆飞本想躬身谢道,叵耐醉意侵扰,倒向后退了数步。
“檀越无需言谢,昨晚的事,也是佛祖的指示而已。”乌有禅师伸了个懒腰,咧嘴笑道,“昨晚佛祖突然问贫僧,为何那宫亭湖上水泄不通?贫僧答不上来,就赶紧跑到河边一瞧,不意那石头太滑,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水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多亏了檀越你,贫僧才能获此功德
第六章 一面僧一面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