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儿见是他,忙敛容收笑,打了千儿回道:“原来索中堂也在这,省了奴才再往玉皇庙街跑。主子传话,叫中堂和佟相这会子就递牌子进去呢!”
派人分头传叫大臣们,康熙便启驾翊坤宫,精奇嬷嬷韩刘氏见是康熙进来,忙挑灯在前引路,高声道:“贵主儿,万岁爷来了!”
阿秀正在灯下逗着儿子胤祥嬉笑。自康熙二十八年十月初一,满五岁的胤祥便被内务府抱走,进毓庆宫跟着皇太子听汤斌讲学,除朔望之日,母子不得会面。今年正月康熙不知怎的发了善心,命各皇子停书半月与母亲团聚,这在宫中已是浩荡皇恩了。自从邯郸与陈潢琴断音绝,对男女情爱,阿秀看得极淡,一心一意只想着能厮守着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能回家乡看看。明珠的事出来后,宫里人言纷纷,惠妃纳兰氏自然被扫了脸,待阿秀亲热了许多。她看过阿秀刚出去,康熙后脚就到了。阿秀听韩刘氏报说,忙扯了胤祥出来,跪在殿门口,轻声说道:“奴婢章佳氏叩见主子!”
“起来吧!”康熙笑着抚摸胤祥的小辫儿,一边说一边就进了殿内,“几个月没翻你的牌子,一则你身子不好,二则朕也实在太忙——朕今晚还要见大臣,这会儿是空儿,特来瞧瞧。这回不比康熙二十三年,真的要和葛尔丹决战一场,朕不食言,要御驾亲征乌兰布通!可趁了你的心愿了!”
阿秀捧着茶奉上来,听见这话,手一抖,热茶溅了一桌子,目光霍地一跳,颤声问道:“真的?”
“当然真的!”康熙笑吟吟坐了,将孩子揽在怀中,“卓索图王有办法,到底把这条大鱼引上了钩,葛尔丹这个贪利小人难逃此劫!”阿秀兴奋得心头乱跳,泪水在眼中打个圈儿还是淌了出来,忙拭泪笑道:“乌兰布通离古北口只有几百里,这么大的事,奴婢竟一点儿也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康熙大笑道:“别说是你,除了局中人佟国维,北京没人知道!叫那些京官们晓得,又轰得满天下不安了。”
“奴婢要从驾!”阿秀毫不迟疑地说道,“当初万岁答应过的!”
“那不成。”康熙笑着说道,“军中带个女人,像什么话?又是刀枪又是火炮,还得骑马,你怎么行?”阿秀怔了一下,忙道:“万岁大约不知道,我能马上舞刀,去年木兰围猎,您都亲眼见过的。”
康熙见她上了拗性,起身扳着她的肩头,说道:“打仗不是围猎,儿戏不得,懂吗?”阿秀把身子一扭,双手掩面哭道:“君无戏言,这不是你当初说过的?我的父王、哥哥,我的姐妹,我的一家……好惨呐,要不为了他们能雪耻,我来这中原颠沛流离受尽磨难为的什么?万岁……你……你好歹替我想想……”康熙听她这样说,陡地想起人们传言阿秀和陈潢的事,不由变了颜色,铁青着脸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几次欲言又止,良久才说道:“看来你仍旧是放不下……你的家乡草原!入宫以来朕是何等待你,哪个嫔妃这么快就当了贵妃的?……好,既是这样说,朕就带着你,你好自为之!”说罢一径起身去了。
康熙怀了一腔心事匆匆回到养心殿。阿秀恋家报仇,这是情理中的事,他并不生气。可气的是,郭络罗氏和几个内监都说阿秀入宫后还向外臣打听过陈潢,可见无论域中域外,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圣人之言半点不假。
“万岁,奴才高士奇接驾!”
康熙一怔之下,才见已到养心殿垂花门外。高士奇接旨刚刚进宫,是在这里碰上的。康熙没好气地说道:“进来吧。”便自进院。满院雪亮的灯光下,索额图、佟国维、张廷玉、飞扬古和李光地已挨次跪在丹墀之下,见康熙带着高士奇进来,各自向康熙叩了头,默默起身鱼贯进内。康熙收摄了心神,要过热饮了一杯,偏过头问李光地:
“李光地,如今是你管着户部,到底黄河以北诸省有多少存粮?”
“回主上的话,”李光地忙道,“臣在文渊阁行走,因原来管过户部,只是兼办户部差事。粮食的事并不十分清楚,大约存有一千五百万石,散存直隶、山东、山陕各省。”
李光地是个十分机敏的人,见飞扬古今夜来见,料是康熙要在西部用兵。这件事大半朝臣不赞同,他也不愿国家在承平之日轻动干戈,便有意装糊涂儿。但一千五百万石也不是个小数儿了,放在前十年简直不可思议,康熙心里踏实了许
第五十四回 争兵权索相入佟府 议西征学士遭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