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田,暂作屯田养河,待田主赎回。下河夹堤尚有尾工未完,因而潮汐时有倒灌,已不为大害,容臣督修完毕,自可确保无虞……”伊桑阿点点头,说道:“既有此奏,本钦差自当代转圣上。圣旨问:靳辅于康熙十九年夏,送明珠冰敬[1]
二万两,可是有的?银两出自何处?尔靳辅据实回奏,若有欺饰,则尔之罪不可恕矣!”这一问更如晴天霹雳,靳辅的脸刷地变得焦黄。当时明珠因门生佛纶亏空库银被参,写了封信,要从河工挪借二万银子。靳辅和彭学仁二人商议,从归仁堤余银中抽出二万送去,也是计穷无奈的事,不想竟由皇帝问了出来。靳辅像雷惊了似的,木然叩头答道:“此事难逃皇上洞鉴,实是奴才从河工余银中抽拨挪借明珠,但并非冰敬,求皇上明察!”
“嗯。”伊桑阿问完了话,因见人从船上搬了椅子,便坐了,换了笑脸说道:“靳公,你在外头,不知朝局有变。明珠于九月初八已初抄家。事涉到你,皇上不能不问。我到衙才知道,河工已经告竣,看看果然不错。过是过,功是功,皇上圣明烛照,不会亏负你的。以上两项,恐怕你得随兄弟一同进京对皇上当面交待。但屯田下河二事实是足下误用匪人,以致扰民,铸成大错。请靳公此刻立即处置,兄弟回京自然替你说话。”
靳辅已经气呆了,愣了半晌,问道:“处置谁,谁是匪人?”
“陈潢!”伊桑阿不假思索,立刻答道,“创议屯田的不是他么?实是蠹国病民的小人!小人而有才,不若君子而无才!”
靳辅的脸色惨白,额角上的青筋剧烈地抽搐着,绷紧了嘴,从齿缝里迸出一声干笑:“屯田养河、下河围堤,都由我一身承当,请钦差发落!”彭学仁身子一挺,说道:“伊中堂,这事与靳大人和陈潢都无干系,是我一手经办的!”封志仁按捺不住,也大声说道:“请大人主持公道,陈潢襄赞治河有功无过,如此处置实难服人心!”彭学仁虽是官场老吏,一向亢直敢言,靳辅还不觉怎的,但封志仁素来柔弱怕事,竟也如此仗义执言,靳辅不禁一怔。却见陈潢已慢慢摘下了头上顶戴,捧着递给了戈什哈。他的脸色平静得像刚刚睡醒,淡然一笑道:“靳中丞和二位的情我领了,何必大家都搅进来?河治好了,正好闲散写书,无官一身轻甚合我愿。求仁得仁,我一点也没什么!”
“皇上说小人结党盘根错节,果然不假!”伊桑阿冷笑道,“真个一人有难,众人同当!既如此,靳兄回衙去办交割随后来,这三个人兄弟今日就带走了!”
“交给谁?”靳辅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秋水,呆呆地问道,他的目光有些失神,连自己也弄不清此刻是梦是幻,自己又在想什么。
伊桑阿将手一摆,命人将陈潢三人上了黄袱披面儿的大枷,押上靳辅的官舰,回头向靳辅一揖说道:“紫桓保重,兄弟在京设酒相待,就借靳公此船,我要告辞了——至于接任河督,大约是振甲公,另有钦差传旨给他,恐怕明后日就到衙视事了!”说完径自踏板上船,又唠唠叨叨叮嘱了许多,靳辅一个字也没听见。
官舰一动,沿新开中河徐徐向北,三个犯官神色怡然兀坐舱边,数万百姓夹岸望着,寂静得一声咳痰不闻,空气中带着沉重的压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不知是谁在悲声高呼:“陈河伯回来……”立时引起一片啜泣之声。
靳辅赶到北京,正赶上头场雪。雪下得不怎么大,却似细白的沙粒,打得大帽檐沙沙作响,风搅着霰雪扑面而来,把冻得通红的脸击得生疼。他是“犯官”,不想给别人招来麻烦,自去吏部报到,然后在鸡爪胡同寻了间干净房子住下,便接到廷谕,命他明日递牌子,康熙在养心殿接见。当晚却有几个同年好友冒雪来访,孤寂凄凉中尚有如此人情,靳辅不禁感激涕下,直谈到三更方才散去。
一夜没好睡,第二日起来时,雪却下大了,将一座北京城装点得冰清玉洁。靳辅却没一点心情赏雪,胡乱吃了两口早点,也不坐官轿,竟租了头毛驴赶往西华门,他需要凉雪冰一冰这因思绪连翩而发热的头脑。
刚到西华门,便见大阿哥胤禔从里头出来。几年不见,已是出落得像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公子。靳辅猛地想到,他母亲是明珠的堂妹,忙上前打千儿叩安道:“给贝勒请安!”
“唔。这不是靳辅么?”胤禔含笑说道,“
第五十二回 兔死狗烹锁功臣 良弓自弃护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