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宽敞的内间里陷入了沉寂,邵北带着些许自信的微笑,只是自顾自地品菜饮茶。他对面的郑鸿逵则好似陷入了矛盾之中,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邵北,心里头琢磨着利弊得失,一时间难以抉择。
正这个光景,内间门帘一挑,一个素装女子抱着琵琶轻轻走了进来。先是朝着邵北与郑鸿逵微微行礼,而后拉开凳子坐下,调试了几下琵琶,随即‘铮铮’有声地边谈边唱起来。
“沙鸥同住水云乡,不记荷花几度香。颇怪麻姑太多事,犹知人世有沧桑……”琵琶宛转,歌声清扬,一时间倒是把邵北大部分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但见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素面朝天,只能算是俊秀的面孔上,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忧愁。此刻抱着琵琶宛转唱来,便好似西子捧心一般。
“卞大家的曲子,可是这秦淮一绝啊。”这时候,郑鸿逵已经结束了沉思。他为自己斟满了酒杯,举起来遥敬邵北,而后一饮而尽。随即抚着下颌的胡须,诧异地道:“邵先生……”这称呼有些别扭,只是自己侄子这么称呼对方,而且据说这是澳洲的风俗,郑鸿逵也就这么叫了。“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郑家与马士英有所关联?”
拜东林君子所赐,马士英与阮大铖这会儿成了阉党余孽,名声可不怎么样。郑家便是投效了马士英,也是私底下悄悄进行,从来就没有声张。明面上,郑芝龙更是将自己的大儿子郑森送到了东林君子钱谦益面前,拜其为师。
“哈……再次恭喜郑大人高升。满饮!”邵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白酒的辛辣,反倒香醇厚实。这花雕酒,果真名不虚传。
郑鸿逵恍然地笑了起来。邵北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如今马士英独揽朝政,兵部更是阮大铖执掌着,你郑家若非投效了马士英,郑鸿逵怎会从北镇抚司愣是调到镇江成为总兵?
只是郑鸿逵做梦也没有想到,邵北之所以认定郑家与马士英有关联,完全是因为史料。郑家的掌门人郑芝龙,海商起家,师从荷兰人。纵观其一生,年轻的时候自然敢冒风险。可到了中后期,郑芝龙反倒仿效荷兰人,玩儿起了荷兰赌!
新朝初立,郑芝龙两边都不得罪,一方面朝东林党示好,一方面朝马士英表忠心。两面示好的结果,就是郑家半点损失都没有,反倒在其中得了巨大的好处。而后,满清南下,一举灭掉了弘光政权,他郑芝龙再次玩儿起了荷兰赌。自己带着妻儿老小投靠了鞑子,留下自己大儿子郑森执掌郑家,
老小子琢磨的挺好,满清一统天下,他郑家虽说没了兵权,可起码封侯万代,富贵荣华。若是大明卷土重来,因着自己儿子郑森的缘故,他郑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鞑子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拉出的屎又缩了回去,干脆把郑芝龙一家老小囚禁在了北京,见天逼着郑芝龙让郑森投降。到了后来,眼见郑森实力大涨,干脆把郑芝龙给砍了脑袋。
所以说荷兰赌没错,但作为赌徒,你事先得把赔率分析清楚。别到了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满饮!”郑鸿逵再饮一杯。而后继续问道:“邵先生心思敏捷啊……只是不知,邵先生谋划此事,胜算多少?”
“不知道。”很干脆的回答,完全出乎郑鸿逵的预料。
“你不知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邵北回答道:“我只能保证,一旦成功了,必定会履行今日的诺言。而且……”邵北瞧了瞧窗外,肖白图正与郑森俩人扶着船舷低语着什么。“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们澳洲十分重视郑森。我们很乐于见到郑森在南明有更多的话事权。”
邵北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让郑鸿逵认为这是坦诚。
“说的也是。”郑鸿逵沉默了半晌,深吸一口气:“邵先生打算几时与马士英会面?”
这算是答应下来了。邵北轻笑起来:“不着急,也就是这几日吧。事先还要做一些安排。”
“好,那郑某便再京城盘横几日。请!”说着郑鸿逵再次一饮而尽。醇香的花雕入肚,郑鸿逵站起身冲着邵北一抱拳:“郑某先行告退,待来日邵先生安排得当,只需知会一声,郑某必定妥当安排邵先生与马大人一会。此画舫郑某包了,邵先生只需享受便好,少陪了。”
275狗血的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