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艳文刻写离别,没有后来。
解锋镝刻写离别,没有现在。
而真正的离别,却恰好是后来和现在的分离。
那女子,是芙蓉铸客巧天工。
也是夸幻之父点名要的信物。
解锋镝离开山居前,夸幻之父笑道:“那支箭的铸造之术不出此女,她与幽界合作暗杀与我,与圆公子乃一丘之貉,忘恩,背叛,合该杀之。解锋镝,你既想趁早归结束这场动乱,要卬取信于你,不如亲手将此女人头送来,以示你平乱诀心,如何?”
史艳文对夸幻之父的好感彻底降至冰点。
以夸幻之父的立场来看,他要杀巧天工不难理解,只是却不该让解锋镝动手,巧天工与乱世狂刀之交情谁人不知?而乱世狂刀与解锋镝的交情又何尝不是一样?
解锋镝若要动手,无异于要他与乱世狂刀手足相残。
所以史艳文至今仍想不通,只一个简单的“好”字,就让史艳文沉默至今。
不是想不通解锋镝会答应的原因,也不是不相信解锋镝没有办法破解此两难之局,而是不明白为何解锋镝会这般着急。
他没有理由着急,相反,自己才有理由着急。
仗义送来的信纸上写了“十五”二字,史艳文想自己应该才是那个比较心急的人才对,而解锋镝本属苦境,来日无限,不比他掐着日子来算计。
他有什么理由着急?那些对付夸幻之父的生硬道理他自然是不信的,他不可能会为了本就不公平的游戏和暗潮汹涌的虚假平静而急不可耐地想要取信于夸幻之父。
还是他又隐瞒了什么?但他会隐瞒什么?如果是关于苦境的事,毫无疑问自己是会帮他的,那便没必要瞒着自己,难道,不是苦境的事?
难道……是关于自己?
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我是来迎接你的,也是来同你告别的。
如果是……
白月无光,角落的灯笼微微摇晃,桌上的画卷带着几分秋意的倦怠舒缓,凉意浸透衣衫。
史艳文推开门,飘然落至石桥,幼凤衔着发亮的树叶翩翩落于臂弯,歪着脑袋瞧他,史艳文轻轻一笑,蓝色的眸子又深了些。
如果是,那他就该速战速决了。
“睡不着?”
幼凤再度飞离,史艳文遥望另一座石桥,宽大的金缕墨绿广袍不羁地覆在桥墩上,明明是随意看来的一眼,却叫史艳文心里莫名熟悉和放松。
他注视着夸幻之父,那双眼睛里带着淡淡的金色,很是平静,给人的感觉就像那副画中的两句诗一样,不悲不喜地凝聚着视线,随风雨不动,超脱自得。
史艳文扬了扬嘴角:“前辈不也一样。”
“解锋镝去了几日?”夸幻之父问。
“已有四日,”史艳文道,“前辈是否觉得哪里不对?”
“急躁。”夸幻之父道。
史艳文稍稍皱眉,叹道:“看来前辈与艳文所想并无不同,可惜他并没有告诉艳文原因。”
夸幻之父略作思索,道:“你大可直言相问,或许解锋镝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史艳文怔了怔:“问什么?”
“问你欲问之事。”
“那艳文……想问什么呢?”
夸幻之父沉沉叹息,忽而又道:“渔翁为何沉睡。”
史艳文不假思索,道:“因为他受了伤。”
夸幻之父遥遥头,然后静默不语,于桥上极目远眺,只望见无边青山,层峦叠嶂挡住视线,再远就是一片漆黑,良久,他步下桥梁。
史艳文微怔,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安静地走到夸幻之父身前,左手抵住他的背心。
他其实并不喜欢用这力量,每当此时,他都必须放空所有的思想,将自己当成毫无波动的媒介,甚至傀儡,引导对这媒介精神伤害极大的力量无条件去帮助他人。
他不是不愿帮助别人,只是这样的相助之法,对身边的人可能带来伤害。
伤害……
八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