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读罢,宝钗俏脸晕红不提,湘云却忽地一拍手,大叫了声,唬了众人一跳。
见姊妹们都看了过来,湘云却顾不得,喜的无可无不可,面容激动道:“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好,写的真好,怎么写的这样好?真真是,真真是……哎呀呀!”
竟激动的语无伦次,难以自持!
这时贾环难得主动开口,眼睛却不敢看众位仙子般的姐姐,只瞄向游廊角落,撇嘴得意道:“刚从齐贤林出来时,有几个坏怂……坏人,抱怨天气下雨,他们狼狈的很,啰啰嗦嗦的。还将气撒在贾琮……琮三哥身上,说外面人瞧他不起,还怀疑之前那阙词不是琮三哥作的,我瞧分明就是他们起了歹心怀疑的,还让琮三哥立下就写一首出来自证清白。
琮三哥根本不和他们扯,直接就让我研磨,兰哥儿展纸,唰唰几笔写完。
等念完,那几个坏怂当时就傻眼儿了,脸跟屎一样难看……”
“行了!”
探春憋着笑,忍的辛苦,脸色都有些扭曲,喝道:“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粗鄙俗话?老爷听了去,仔细你的好皮!”
正说的兴高采烈的贾环,好似被泼了盆凉水,登时又蔫儿了。
湘云却哈哈大笑起来,不再看贾环,眼神崇拜道:“三哥哥真真了不得,当时怕是威风的了不得!”
贾兰快速点点头,与有荣焉的咧嘴笑着。
“快读快读!”
一旁黛玉催促着。
宝钗一笑后,又缓声念道:“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念罢,游廊下众姊妹却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品味着词句中的萧瑟。
诗词最能感人,这下半阙词中,却是蕴含了无数的难言情感,令人动容。
其中,黛玉感触最深,又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宝钗见之劝道:“虽下半片词意深沉,但收尾一句却是画龙点睛,旷达超逸,也无风雨也无晴,荣辱又何足挂齿?
你又何苦沉浸在悲句中自苦?身子才好一点,再熬心,岂不又要倒下?”
最后一言,真真写伏了她的心!
她素来为人处世的性子,不就是如此么……
迎春也劝道:“林妹妹是要放宽心些才是,快不哭了呢。”
探春风格不同,威胁道:“林姐姐要是哭毁了身子,老太太怪罪下来,我等不妨,可‘始作俑者’三哥哥却要倒大霉哩!”
黛玉涨红了脸,又羞又气道:“我哭我的,干他什么事?”
想起方才探春的话,黛玉简直冤的心口疼。
上回因为一句“记得平儿初见”,被字也不识的王熙凤说成“记得颦儿初见”,闹出了多大的乱子。
她心中本就有愧,可也容不得人这样说她。
好似都是她的错一般。
湘云怼道:“林姐姐,你这么聪明,难道果真想不到相干不相干?你这大病还没好利索,身子再这样亏空下去,如何了得?到时候,必定又是三哥哥的错。”
黛玉闻言语滞,垂下头去,面色凄苦道:“你们……哪里知道我的愁苦……”
众人闻之无奈一叹,只是多也习惯了黛玉如此,便不再放在心上,对宝钗道:“快读下一首。”
这时贾兰则忍不住小声道:“三叔写罢先前这一首词后,好些老大人都哭了,还和了好几首词。只是分明是春日,老大人们的诗词里却多些秋和愁苦……”说着,贾兰小心的看了眼依旧啜泣的黛玉,又道:“所以我就问三叔,为何会这般?三叔想了想,就又让环三叔研磨,让我展纸……”
宝钗笑道:“怪道你说两首都有你。”
贾兰羞赧,探春忙催道:“宝姐姐快读!”
宝钗嗔一句:“数你最心急!”
不过到底轻声读出:“《丑奴儿·书芙蓉园曲江亭》。”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