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整,云板声“柝柝”而起,灵堂外,伴着三记沉闷的爆竹声过,一百零八名趺坐着空场地上的僧侣便开始合掌诵起了往生咒。
一时间,大殿内梵音朗朗,香烟袅袅。桃喜默跪着,听着举哀后族里人一声声凄惶的痛哭声,眼里干涩的竟连一滴泪水也淌不出来。殿内的烟雾愈来愈重,忍不住轻咳了几声,见邵云回过头来望了自己一眼,又漠然的回了头去,她忙用帕子捂住了唇瓣,须臾之间,只觉着胸口越发憋闷的厉害,便立起身来,悄悄的退出了殿去。
寂寥的廊下,仅明明暗暗的悬着几只白纱灯,所有的人都聚去了空场地上,桃喜独自缓步走着,此刻月已西仄,繁星密布的夜空,在她看来,却独独少了一颗最清最亮的星。这样的夜,让她没法不想起缪霁兰,当然,还有湖心岛上那一片火也似燃烧着的忘忧草……究竟留下是对是错?她不断在心底问着自己,久久没有答案,只知道还想留了邵云身边,无关风月。
渐渐的,传入耳边的诵经声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桃喜也不知自己走出了多远,望着面前临时搭筑的戏台,殊不知自己竟又一次踏进了“禁地”。
“我看咱们府上是出了丧门星了……”
“丧门星?谁呀!”
“嘘……还能有谁?不就住了西苑那位么!”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几回幽兰居闹得凶时,我还见她三更半夜的往那处跑呢!该不会……她就是那脏东西吧?”
黑暗中,像是有两人身坐在戏台前的条凳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桃喜忘了提盏灯出来,想起缪霁兰出殡的那一晚,虽听着俩人说的是自己,倒也不敢走近去,只远远站着问道:“谁?谁在那儿?”
“我看就是!”
“你少唬人……”
“谁唬你了?你瞧她一回来,整个人都像变了似的,那日院里你不在,那疯劲谁见了不怕?这不,二少奶奶当夜就害了心病,还有老爷,好端端的人不没了?说是三奶奶缠死的,我看吧,还是西苑那位!”
“说来也怪,二少爷人明明在府上,怎么就不见了?难不成也是她做的怪?”
“什么怪不怪的,二少爷八成是不好了……活该!他俩人可脏的很……”俩人似乎并没察觉到身后一步步走近的桃喜,肆无忌怠说着,继而咯咯的笑了起来,“下一个呀,就轮着邵云了……”
“邵云是谁?”
“邵云就是大少爷啊,呆子!”
“那……他也会死么?”
“当然!只要是跟那女人沾着边的,统统得死……”
“是谁院里的奴才!出来!”桃喜面上涨得通红,听俩人越说越放肆不堪,她再是忍不住,一把扳过其中一个的手胳膊绕到前头看时,手心里突然一空,紧跟着俩人就在眼前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咯咯的笑声还回荡着半空中刺耳的响起。
“统统得死……都得死……”
“好啊……下一个轮着的是邵云,是邵云……”
桃喜被这诡异的一幕唬得心里直犯怵,却不肯离开戏台子半步,站了原地四下里环顾着,一时之间,只见两道白影急速向身后掠去,她猛地一回头,原本还一动不动摆着边上的两个纸偶人此刻竟骨碌碌的转动着画上去的眼珠子,正盯着自己咧嘴在笑。她蓦地一惊,通红的面上一下变得惨白了一片,遂已,寒浸浸的冷汗便从后背细细密密的沁了出来。
“统统得死……邵云也得死……”
“咯咯咯……邵云死,邵云死……”
很尖锐的男女声,夹着嘲弄的笑语一递高过一递。“住口!”桃喜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愤怒来,让她忘了恐惧,踩着条凳攀上戏台子去,一探手,已将一边的红色纸人推倒在地,一面用力踏着,口中喊道:“胡说,你们胡说!”
“你不死,邵云死,邵云死,你不死……”一切似乎没用,被踏得散了架的红纸人依旧笑着,说着,破碎的眼盯住桃喜的身后骨碌碌转动着,半张嘴一张一合,“你不死,邵云死……”
“邵云死,邵云死……你不死,你不死……咯咯咯……”
身后有黑影一层层迫近,风一过,那黑影便越发晃动得厉害。桃喜大口喘着气,紧捂住双耳也不回身去看,她不知
第177回 此水几时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