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然的灯影下,只李语晴和邹雷浩话着过往的闲事,其余人等,竟是枯坐在席间。尤其是邵云,自到场后,便再不说话,一人心不在焉的坐了一旁,也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
筵罢,邹雷浩命陈副官护了李语晴婆媳二人回府,自己则是过来邵云的车前,相邀道:“云哥儿,时辰尚早,不如随世伯一道步行五里堤,正好世伯也想亲自送送你……”
“那就有劳世伯了。”邵云心知他定是有话要与自己私下里讲,只一额首间,已是命了永顺驱车候在五里堤外,自己将手一让道:“请——世伯。”
俩人一前一后沉默踱步,待到行出公馆外的一片白桦林时,却听邹雷浩一声叹息,突然语道:“今日一聚,实则一别……”说着回过头来看邵云,但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望向远边,不禁轻拍了拍他的肩胛,这才继续语道:“有一事,世伯得提醒你,老冯的军用卷,切不可操之过急,看形势缓一缓再收不迟。”
“……”邵云一怔,不想邹雷浩留下自己是为说这些,于是忙收了注目,正色回道:“云知复辟之潮不久矣。可复辟与军用卷本是两码事,若再等,怕是银价难稳,百姓损失更大……”
“云哥儿高山景行,却也该为小家打算才是!”邹雷浩赞许的一额首,却只未等其说完,便摆手止道:“而且如此一来,你就不怕得罪了冯中泽?他可是你弟弟的老丈人呀!”
“世伯误会了……”邵云自失一笑,复又让着手,请了邹雷浩继续前行,一边从旁语道:“云无心大义,更不会向冯老先生索回银两,陷舍弟与两难……”
游说邵云本是受李语晴所托,只如今看来,却是事关邵文。“那……”邹雷浩迟疑着启开步子,略一默谋,已是决心帮上邵云一把,“明日云哥儿若得空,带了账目再过来世伯这儿一趟,我不日就该回吉林了,所以趁着此刻还能分担,便替你分担一些……”
“世伯!”听到此处,邵云突然身形一顿,对了邹雷浩深深一揖,便是斩钉截铁的推辞道:“我知道您和母亲都不放心我,可这一番好意,邵云注定是要辜负了……望世伯能够见谅!”
“你母亲说你是个道学先生,我起初还不信……”邹雷浩摇了摇头,但见邵云正一脸茫然的望向自己,于是禁不住爽朗一笑,问道:“云哥儿如此自信,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谈不及万事俱备,但也绝不唱空城一出……”邵云跟着一笑,人却是负手立去了河堤旁。他看着岸下粼粼水波携了月影一道徜徉西去,一时心绪澎湃处,朗声笑道:“谁人都以为我空撒了一大笔的银两,殊不知它们能换回来的,远远不止良心二字!”
“噢?此话怎解?”邹雷浩疑惑问着,款款走近,只觉无限清辉下,一身书卷气十足的邵云此刻看去竟是浑身都散发了俾睨天下的傲情,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他一道比肩来濯清一颗浮躁而又虚华的心,“老夫愿一闻其详!”
“孟浪之言,让世伯见笑了。”邵云自觉失态,回身一揖,已是失了方才的遗世独立,恬淡笑道:“云出让了东街地皮与日耳曼人造医馆,想来不久之后,收回半成军用卷该是绰绰有余。”
“造医馆?”邹雷浩眸中一亮,偏脸问道:“西式医馆?”
“正是。”邵云一额首,自失笑着,却是极认真的语道:“纵使邵云迂腐愚钝,是旁人眼中的道学先生,却也知汉人当思变,夷狄的奇淫巧技不可一概而论也。”他说着仰面一望头顶的当空皓月,目光灼灼,复又道:“取其精华,如此已矣。云自问不曾背弃道义初衷,愿将往后租金的所得,全部奉与贫民医身救命之用!”
“好……好!”邹雷浩听了无可抑制的心头一震,“不愧是老师的外甥公子,上不欺君父,下不……”说着一拍邵云的手膀,但见他面色微微一变,这才意识自己是口误了,于是忙不迭纠正道:“错了……该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才是!”看着面前秀雅娴静的邵云,邹雷浩突然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上不欺君父,下不愧良知。这本是他诺许的一腔凌云壮志,却在时间的推移里,成了荼毒一方的野心,让他无不惭愧的摇了摇头,苦笑道:“真正的坦荡君子,难能可贵,世伯自叹不如……自叹不如啊!”
“万万不可,世伯!”见邹雷浩言罢一拱手,便要向了
第161回 俯仰不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