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似无的蛙鸣声中,白月洒下满渠的荷塘一池清辉。静谧的子夜,寂寥的小楼,漆黑夜空上几朵薄如蝉翼的莲花云正悄悄浮动。
桃喜辗转难眠,盛夏的风带了淡淡的莲香,时不时从敞开的窗子外头吹进屋来。她抱膝蜷坐在空荡荡的床榻一角,愣着眼望那身周围飘荡而起又徐徐落下的水色纱幔,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瞧见几点莹莹光晕隔在朦胧的床幔外似浮似悬,紧跟着愈聚愈多,像天上的星被人纷撒了一把似的,立时间,房内各处荧光点点,如梦如幻……桃喜震撼之余,也不敢点灯,起身寻着流萤飞来的方向,才发现这群小家伙原是从开了道缝的西窗里飞进的屋,不禁面上莞尔一笑,只刚要扬起手推开整扇窗格子时,那窗竟“呜哑”一声自个儿敞了开来。
“别怕……是我。”窗外魆黑一片,斑驳凌乱的树影下,有黑影正攀着窗沿翻身跃进屋来。
“邵文?”桃喜愣怔了足有移时,待到黑影在跟前站定,用缠了纱布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才灵醒着大退了一步,质问道:“你……你疯了?大半夜的,叫人瞧去了如何是好!再说这儿可是二楼高,你从哪上来的?万一……”
“我是疯了……你那外间不还住着位‘姑姑’,我若不爬墙,如何进的来见你?”只未等桃喜话完,邵文已一口截断了,从怀里取出只装满萤火虫的玻璃罐子递给她道:“既然西苑永远成不了风荷凌波,那她还该是我的,我就该守在这里陪着她,没有了桃林子没关系……有她就够了。”
这话听来叫人有片刻的迷失,桃喜心里虽恼他偷听了邵云与自己说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双手接着,将那荧光球也似的玻璃罐子小心翼翼的捧进了怀中。“这回又是谁?你的耳报神可真够快的……”她说着,蓦地想起了邵文裹着厚厚一层纱布的手掌心,遂忙又问道:“你的手怎么了?面上的伤好些了么?让我瞧瞧……”
“先别忙——”见桃喜摸着黑去点屋里的灯,邵文几步跟了过去,一伸手胳膊,便从身后环住了她,“我不打紧的……”
“你——放开手!”桃喜被他唬得大跳,低声一喝间,却听邵文轻轻笑着,已是把着她的手启开了罐上的软木塞盖……骤然间,不计其数的荧绿光点扶摇直上,在半空中划成一道蜿蜒的轨迹,像破碎的碧玉,零零落落的四散开去,又游移着从窗外而出,随着风,飘向满满一池的白莲花……
“桃喜……”
听邵文喑哑着嗓音唤自己,桃喜这才意识到俩人坐在微凉的地上已经觌面相望了许久许久,“它们……哪来的?”
“捉的——你可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带你走……”没了流萤星星点点的光,屋内又变得暗沉了下来。
桃喜明知邵文看不到,还是默然的摇了摇头,转口问道:“春华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你与她……你带着人回府,可是为了要纳她做……”
“当然不是!你想哪去了!”
“小声些儿……”陡然抬高的声气直惊得桃喜一个倾身,想也未想便一手捂住了邵文的唇瓣,“那你带她回来做什么?就因为她长得像……”
“不是像……她就是。”面上的伤被桃喜触得生痛,可邵文舍不得她撤开手去,反手握着覆了颊边,竟怎也不肯松开,“碧玺心里还‘念’着她的旧主子,这份情义难能可贵,我想我该成全。”
“可你不该瞒着冯青澜!”桃喜一时也没敢抽手,她怕再伤着邵文,只手心下微微凸起的触觉却叫她没来由的打了个颤栗,“这样做不光明……”
“不光明?是她自个儿心虚,信实了邹松堂的鬼话唬成那样,我如何个不光明?”邵文笑问着立起身来,见桃喜犹自还坐在地上瑟缩着肩一动不动,便又挨身坐了回去,一手揽过她的肩头,这才说道:“碧玺沉湖未死,是邹松堂给救下的,这么好的一枚棋子,他既步步算计着要索冯青澜的命,又怎会舍得不用?今日不过先假借我手把‘厉鬼’引进门罢了,好戏还在后头呢——怎么了,你冷?”
“是有些儿冷……”桃喜沉沉的望着窗外,她不明白为何今夜的风凉若深秋,不胜其寒的拥紧了怀中的空瓶,半晌,突然低声吟哦了起来,“酒冷烛残兮怅对红帐,如梦初醒兮庭院萧萧,香消玉殒兮雪涕问天,何为吾爱书筠兮阴阳两隔?惶惶终
第174回 回首一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