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夜正浓,静谧的红雨阁外,唯有晓风吹皱池水的潺潺声伴着虫鸣,此起彼伏。
邵文喝沉了酒,多少有些步履不稳的从浴房门里出来,却见桃喜默坐在藤廊底下,像是在等自己,又像是不是。“桃喜?”他蓦地一怔,忙背转了身去,将那披着的寝衣穿齐整了,这才回过身来问道:“不是说身子乏得很,怎么不安置?”说着坐了一旁,只刚要牵过桃喜的手时,不想她一个闪躲,已是从美人靠上立了起来,“还生我气呢?我是个爆竹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般激我,我如何能不光火?口不遮拦也是有的嘛……再说了,那姓何的女人本就是自个儿投井死的,他邹松堂要赖我头上,无非是想……”
“不是的,邵文!”只一提及何书筠的死,桃喜一口截断了邵文的话,她不会忘记邹松堂眼中的狠绝与毒辣,就在扯断琴弦的那一刻望向自己,竟好似要将她一并扯断了般,让她在暗地里不能自己的打了个寒噤道:“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只是……只是有些个放心不下你,睡不着,就过来看看……醒酒汤让人搁你屋里了,一会记着喝了它,我去安置了……”
“你怎么了?不回屋里睡,这是要去哪安置呢!”见桃喜垂着首,丢下如此一语便要出去红雨阁,邵文哪里肯,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已是忍不住劈头盖脸的问道:“自木屋那晚起,你便一直与我同榻而眠,怎得今晚上好端端的就要跟我分彼此了?你后悔了,对不对!是想回去大哥的身边了,对不对?!”
“我……我是想……”桃喜被问得一下煞白了面,正自嗫嚅语着,却觉身子一轻,猛地抬起头来看时,繁星点点的夜空下,邵文一双醉眼迷离的眸中竟是闪着危险的光芒,“邵文,你听我说……我不过是想回去看看而已!”
“你休想,我告诉你……休想!”邵文劲步生风的回了里屋,一脚踹开房门,这才放下被自己拦腰抱着的桃喜,回身落了门栓道:“桃喜,你好歹给我个理由,我是哪儿惹你不痛快了,我改就是了,非得这样子折磨人吗!旁人几句话,你便信,我说的,你偏不信!”他说着,一边急躁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因见八仙桌上摆了一杯茶,也不顾是温是热是凉是冰,只一擎过手,便就狠狠灌了一口道:“你的话说的好,血海深仇未报,怎可轻言喜事!可这仇我能报吗?我能报吗!单是为了一个你,我就不能!”
“为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了……”桃喜听得心头重重一沉,忙过来夺下了邵文手中的茶盏,呐呐问道:“我只是想回去看看,只是想回去看看他而已……邵云病着,我不能一走了之,不能不与他一个交代!可这跟三娘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回去看看?”邵文倏地一停脚下步子,由着桃喜将手中的杯盏带走,却是绝口不再提缪霁兰的事,只径自重复了她的话问道:“你只是想回去看看而已?”因见桃喜额着首,一脸期待的望向自己,邵文有片刻的失神,遂已,禁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来道:“我不信,我才不信……你一走,就舍不得回来我身边了,眼里心里就没有我了!你以为大哥病着,我好受吗?我不好受……可又有谁会来顾及我的感受?为了一枚玉牌,我喊了二十多年的爹,突然就不是我爹了……你说,我究竟是邵家人,还是邹家人?偏偏缪霁兰又死了,没有人会给我答案……这算什么?我算什么……嗯?”
“邵文,你别这样……不管你是姓邵,还是姓邹,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桃喜轻轻搁下杯盏,转身捧来醒酒汤时,才发现自己的面上正一片濡湿。“你是三娘的儿子,只是三娘的儿子……”她不愿让邵文瞧见自己莫名的伤心,将汤碗递了他的手中,便忙背了身去,一狠心,语道:“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真要回去?”邵文出口的嗓音突然变得淡淡的。
桃喜一时无语,呆立着望向窗外,但见入目的已不再是白日里飞泻直下的水瀑练子,而是一面苔滑石凉的岩壁,正黑魆魆的泛着暗光,看去好不可怖。“真……”想着近些时日来与邵文相处的种种,又想着回去邵府后将要面对的一切,桃喜一颗忐忑的心里竟是生出了依恋来。“但你放心……”她一边偷偷拭着泪,只话犹未完间,却被邵文一口截断了道:“那好,今晚上我不妨把话跟你撂白了……缪霁兰的死,是李氏所为,至于大哥知不知情,
第166回 庭院寂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