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把薄线罩在上头,照着线描的,她描了一遍又一遍,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了,却还是不明白意思。
明潼不懂造船,存世的书籍也不多,文人一辈子能写上十多本诗集,可工匠一辈子也不定能写上
两页造船术,天一阁倒存着许多,却没一本是文定侯写的。
可明潼也有法子,她不懂但她可以看,郑家甚个好的都没留下来,只一条传了个十万十,文定侯是个很张狂的人,越是早年存下来的书,他的批注就越是多,满满一页纸,上面全叫他涂抹,只之许多年,有叫虫子蛀了的,也有纸张粘在一起撕不开来的,还有失了颜色辨认不出的。
明潼带了慧哥儿就在天一阁里活动,叫她寻出一箱子木条木块儿,把这些给慧哥儿玩,又教他识字念诗,她自个儿就对着这些纸堆从百来本书里寻有用的字句。
她对外只说想叫慧哥儿多沾一沾祖宗的才气,郑衍笑她拔苗助长,连郑夫人都从鼻子里头出气,只郑侯爷一个点了头:“去多看看也是好的。”能不能看得懂,又是另一说了。
若不是她嫁进了郑家,成王怕想不起还有这个妻妹来,明潼把软皮书阖上,重又锁到柜子里,躺到床上阖了眼儿久久不能入睡,索性睁着眼儿盯住床帐,看着上头勾的石榴葡萄,听见外头有响动,知道是郑衍回来了,他跟了太子,竟连宵禁也禁不住他了。
没一会儿外头又是要水又是要吃食,明潼翻了个身,知道郑衍这是睡在竹桃儿房里了,想着明儿给她添道菜,再隔上两年,也能让她有个孩子,后半生总有个依靠。
哪知道郑衍竟还撒起酒疯来了,几个丫头拉不住,过来拍明潼的门,明潼不说话,外头的松墨云笺都不敢出声儿,郑衍嘴里没遮没拦的闹了会子,久拍不开,只听见竹桃儿一味的劝:“太太睡下了,世子先歇着罢,有甚事明儿再说。”
一声脆响,是郑衍扇了竹桃儿一个耳光,明潼倏地坐起来,披上斗蓬,叫两个丫头开了门,外头不知何时下起雪来了,风卷着细卷沾在她的头发上,她眼睛微微一眯,叫冷风激的打了个抖,定定看了郑衍。
郑衍不过是半醉,借酒撒疯,上来就要搂抱她,叫明潼伸手格开:“跟着的都是死人不成?世子爷醉了酒,怎么还叫他吹风?赶紧把人扶到房里去,醒酒汤可煎起来没有?”
她冷冷一眼睇过来,郑衍立时蔫了,半身倚在竹桃儿身上,竹桃儿看了一眼明潼,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扶着郑衍往偏房去,明沅扰紧了斗蓬,眼看着郑衍回了屋子,脚才迈进去,里头就砸了个杯子。
是时候再给他纳个妾了,她一转身,点了松墨:“去拿药膏给竹桃,叫两个小厮侍候着世子,拿冰给她敷一敷脸。”
闹了半宿,后半夜才安稳下来,慧哥儿也被吵了起来,叫养娘送来了明潼屋里,他见了娘就不哭了,小手握住明潼一根手指头,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她,明潼轻轻把他搂在怀里,碰碰他的胖肚子,慧哥儿咯咯一笑,咬着手指头睡了。
第二日起来,郑夫人自然有话说,她晓得儿子夜醉回来,儿媳妇竟没侍候着,明潼抱了慧哥儿进门,就叫她挑剔起来:“身子骨娇贵,连早上的安都不请了。”
明潼只笑一笑,把慧哥儿交给小篆,由着小篆给也喂肉粥吃,自个儿坐下来,笑意盈盈的问她:“娘,那事儿,广泽又催了,娘可想好了不曾?”
郑夫人嘴角一抽,马场是她扔给明潼的,那地方早就荒了,没草的地儿还放什么马,是她交给了明潼,说她生了儿子,该打理些郑家的生意了,明潼一看帐就知道不对,却伸手接了过来。
郑家的帐,越到后来越是乱,可早些的那些,却是清清楚楚的,马场占地大,原来养的千匹良驹,后来渐渐没落了,却有一条祖训是不能卖的,马跟马场都不能卖,若不然早早就卖了出去,这会儿一年赚不着钱,还白放着得付人看管的费用。
她没安好心,却又奈何不得明潼,见她接下了马场,心里还骂她奸滑,马场上十来个工人,只余下三个了,一年才付多少银子,旁的亏本生意怎么不见她要。
哪知道明潼拿着马场,竟又多雇了人,把石头拣了,杂草除了,趁着春日里养护起来,到了秋天竟把这马场给租出去了,一租就是十年,先付两年的定钱。
320、金盏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