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问赵妈妈,人是怎么死的。
赵妈妈说,是被吃醉了酒的癞痢头打死的。
杨瑾娘不可置信。
那癞痢头驼背矮小,还瘸了一条腿,即便不说反抗,跑出来向左邻右舍求救还是使得的吧?就这样任由自己被生生打死吗?
赵妈妈叹气:【拿什么跑呀,她那一双小脚,平日里路都走不快,跑两步只怕就要绊倒的】
杨瑾娘忽然愣住了。
她没有裹足,即便见得再多,终究未曾有过亲身体会。
这才不禁想——裹了足的女人,竟比瘸子还不如吗?
这一刻,淑女体面突然与伤病残缺有了这样直白而惊人的对比。
昨夜里,杨瑾娘几乎彻夜未能合眼。
若裹了足,却不能嫁去高门里做夫人,而是要踩在泥泞中,莫说体面了,竟连站稳活下去都成了难题。
换作从前,杨瑾娘不会有这样的担忧,可如今家中这般境遇,她却很难不去做最坏的打算。
天将亮时,杨瑾娘试着询问丈夫的意思。
王锡琛身上虽有很多时下读书人的特点,但骨子里不是个苛刻的人,且他通医术,更懂得裹足对女子的残害之重,见妻子有动摇的意思,便顺着妻子的意,点了头。
王锡琛从外面回来时,便见女儿带着她的猫,从院子里跑出来,神情欢欣明亮,与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阿爹,我不用裹足了!”
贞仪带着橘子一路跑,中途遇到王元:“大兄,我不用裹足了!”
王元很捧场地冲贞仪揖手:“恭喜恭喜啊!回头记得摆酒!”
贞仪继续往前跑,轻软绣鞋踩在雨后的青砖上,柳黄色的衣裙随风漂浮着,饱满额头上的绒绒碎发被汗水打湿,在阳光下晶莹闪闪。
“大母,阿娘说,我不必裹足了!”
董老太太笑着点头:“好,也好”
贞仪又跑去寻大姐姐:“大姐姐大姐姐!我可以不裹足了!”
淑仪放下手中针线,拿帕子给贞仪擦汗,宠溺笑嗔:“疯丫头啊”
淑仪带笑的眼睛里,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同情忧愁。
贞仪却开心极了,晚间,再坐在阶前观星,只觉星空更璀璨浩瀚,仿佛蒙着的纱雾又散去一重。
石阶上,贞仪仰头望天,双手撑在身侧,人也放松地往后仰去,两条腿伸得直直地,偶尔晃两下脚。
橘子也学着贞仪这样坐,将毛茸茸的肚子露出来吹风。
晚风吹得猫耳朵有些发痒,橘子将耳朵往后压了压,忽然想到,贞仪这下应该有胆子过生辰了。
那它明年岂不是又要烦恼贞仪十岁的生辰礼了?
跟着贞仪,算术见长的橘子忽然意识到,贞仪明年就十岁了啊。
橘子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孩。
橘子希望时间慢一些,好让它可以多陪一陪贞仪。
但橘子又希望时间快一些,不然的话,它担心自己会看不到贞仪长得很大的样子。
不过快也好,慢也好,它都希望这个小孩永远都像今天这样开心。
橘子很不谦虚地认为,贞仪今日的开心,有它一份功劳——四岁那年的清晨,可是它叫醒了贞仪,带着贞仪爬窗子逃跑的!
看着开心的贞仪,自觉很了不起的橘子默默决定,自己务必要努力多活一段时间才行——贞仪倘若没有了猫,那得多可怜啊。
橘子想着,往贞仪身边凑了凑,蹭了蹭,最后干脆躺在贞仪腿上,好让自己多留些气味在贞仪身上。
谷雨结束前,趁着最后一缕东风还在,得钱与龄相邀,淑仪带着贞仪,去秦淮河畔放断鹞。
鹞便是风筝纸鸢,断鹞中的“断”字,原是“休止”的意思,是指趁着春日东风离去前,再放最后一次风筝。之后慢慢变成了在纸鸢上写下消灾除厄之词,将风筝放飞至半空,剪断风筝线,民间便有了断鹞放灾的说法习俗。
贞仪她们到时,因是晚间,便见有许多人在放鹞灯——所谓鹞灯,是指在纸鸢上缀灯,与天灯相似。
贞仪很喜欢这样的风俗活动,她
第十六章 谷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