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亥时三刻。
向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水胡乱击打树叶的滴答声,视线凝滞在地上刺绣精美的毯子花纹上,思绪飘远。
“啪嗒”一声极细微的开门声在寂静夜色中很是突兀,细碎脚步声自门口起一路不停滞,直行至床前的屏风前停下。
抬眸,隔着薄薄的屏风,向桉静静打量着来人——箭袖黑衣,身形修长,再往上便看不清了。
“苻清白拜见公主,公主金安。深夜拜访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向桉瞥了一眼自己穿得严严实实的衣裳,放心开口:“有事?”
苻清白:“和亲一事,不知公主如何看待?”
清冽沉稳的声音混杂在屋外雨水的击打中,显得格外平静。
向桉轻笑一声,张口乱说:“站着看,躺着看,坐着看。”
摸不清苻清白深夜冒雨而来的目的之前,她不会随意接话。
“”苻清白一怔,拱手致歉,“前几日之事,并非臣抓着您不放——”
向桉打断他的话:“那日之事本宫的确生气,心里却并未责怪你半分,你是父皇的将军,保护父皇是你职责所在,紧抓本宫不放是你情急之下的举动,本宫理解,不必再多说。”
当时虽然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死活挣脱不开,但苻清白用的是巧力,除了呼吸困难,使不上力,手腕火辣辣痛了半天并无其他异样。
不过那时在那种情况下,他抓着她不放,情有可原。
真正让她生气的,是他不早不晚刚刚好出现,严重阻碍了她的任务。
更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她死抓一点毛病不放的最好,现在孤男寡女,深夜同处一室。
哪怕面前的苻清白真是正人君子,真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可用自身安全赌人心的善良,和蠢猪没有半分区别。
尤其是面对一个长年习武,力气百分之百比自己大的将军,更不能心存一丝侥幸。
虽说她是穿越而来,思想开放,但自珍自爱自重方才是上上策。
向桉直言道:“还是请将军说说深夜到访的原因。”
苻清白听出了她话里潜藏的紧张,抿了抿唇,抬脚后退,一直退到两人说话能听到的最大距离。他道:“公主可想离开?”
“你什么意思?”向桉皱了皱眉头,心里不自觉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苻清白:“公主若不想和亲,臣可以带着公主离开。”
他的话和向桉心里的答案一致!
向桉一时惊住,好一会,她道:“去哪里?”
简短的三个字,苻清白沉默思考片刻,开口道:“公主若是——”
“等等!”向桉低声喝止,“你背过身去。”
苻清白依言照做,垂首,转身,面对墙。
向桉观察须臾,确定他不会回头,迅速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外衫一件件穿好。
打开一侧的窗户,小心翼翼向外看去。
外面大雨依旧,豆大的雨滴啪嗒打在院内花花草草的枝枝叶叶上,大半个院子之外的廊桥上挂着两盏灯笼,金黄色灯火光芒晕染下,在这漆黑的雨夜里仿佛成了两只小橘子,光芒站了四五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御林军,他们手持兵刃,笔直站在屋檐下,双眼来回巡视在院内,无一人注意过来。
安全。
将窗户小心合上,看着屋内依旧面壁的苻清白,向桉搬了一把椅子,重新坐回屏风之后,清咳一声:“转回来吧。继续说。”
苻清白没动,面壁开口继续道:“公主若是不想和亲,臣可以带公主出府,到山林中暂时藏起来。”
方法向桉听到一半便嫌弃了,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她何曾不知?
早在禁足第一天晚上,她连公主府有几个狗洞都清楚了。
她若想,早就走了,一直没走是因为她发现走了没用,任务没完成,走了没意义啊。
既然没意义,她干嘛放弃锦衣玉食的公主府,去野外风餐露宿?而且有些问题她还没有弄清楚。
然而不走的事实真相,能让苻清白知道吗?当然不能。
20.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