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一夜北风过后,雪落了三尺厚。
坐东朝西的小屋,风雪无缝不入,寒气渗透,人在其中,如坠冰窟。
靠东边的炕上,歪着一名妇人,她病了很久,不过花信年华,面白如纸,形容枯槁若老妪。
贾琮坐在炕沿上,手被她紧紧握住。
她的声音无力,因咳嗽而断断续续,“你前日说要一支笔,姨娘让画屏给你买了来,你瞧瞧,是不是你想要的?”
一直到现在,贾琮都恍若梦中。
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不到两年,还没来得及买房娶老婆,谁知,南柯一梦,醒来,就成了红楼世界中,贾赦庶子。
他的生母便是眼前这人,贾赦的妾室钟氏。
贾琮抽了抽手,无奈,妇人握得太紧了。
名叫画屏的丫鬟原本立在门口,她穿着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腰间系着一条水绿汗巾子,听见这话,歪了歪嘴,走到五斗柜前,从里头拿出一支笔,递到了贾琮跟前,“三爷,你可要爱惜些,这笔可不便宜,花了近两钱银子。”
“画屏!”钟氏缓缓地摇头,示意画屏不要多说。
她用力过猛了些,气息急促下,又捂着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嶙峋的手捏着帕子,捂到唇瓣,待平息些,拿开的时候,上面几点殷红。
她似无所察觉般地捏在了手心里,不肯叫儿子看见。
贾琮其实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别开眼。
记忆中,这支笔是原身想要的。
三日前,原身在家塾里看到贾环得了一支笔,四处嘚瑟,说是贾政赏的。
同样是庶子,贾环三天两头得了好后在原身面前炫耀,原身也不过七岁孩童,心智哪里就成熟了,那日受了委屈,回来哭哭啼啼半天,连学也不肯去上,唧唧咕咕说了不少气话。
钟氏一夜辗转,病也越发重了。
贾琮接过了笔,是上好的湖笔,二钱银子原也值。
只这二钱银子,于他们这屋里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照旧例,他和钟氏一个月尚有二两银子的月例,只这四两银子,从未见过踪影。
贾赦的坏,在红楼世界里,与贾珍是各分千秋,他虽不睡儿媳妇,但气死老父、与贾雨村勾结、强索古扇、为财卖女、威逼母婢……桩桩件件,非人所为。
而邢夫人,秉性愚拙不说,曹公也曾借王熙凤说过,“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凡出入银钱事务,一经他手,便克啬异常”。
遇到这样两个人,钟氏和原身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就可想而知了。
记忆中,钟氏日日做针线活挣钱,年纪轻轻熬坏了眼睛。
她这一场病是春寒时候起的,也不正经养着,稍微好一点就断了药剂,继续熬夜做针线,反反复复,落下了根。
“姨娘不必买这些,我当日也不过说说罢了。若是能退,就让画屏想办法去退了,还能落两个钱。”
画屏容色稍霁,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笑起来明眸皓齿,屋子里都亮了两分,在一旁道,“姨娘,三爷也知道体恤人了。”
钟氏微微一笑,手轻轻地抚摸在儿子的肩上,无比爱怜地道,“不过两钱银子,不值当什么。等姨娘身体好些了,多做几个针线活就回来了。”
她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再次咳嗽起来。
贾琮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没有忍住,拍在她的后背上,嶙峋的蝴蝶骨如同陡峭的崖壁,身子单薄得如同纸一般。
天寒地冻之下,贾琮隔着她薄薄的中衣,感觉不到丝毫热气。
“我没事!你快回你屋里去,别叫我过了病气!”钟氏一面咳得喘不过气来,一面推着他。
这是贾琮从未
第1章 庶子贾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