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百官们便涌入了宫中,都中的损伤,世家的折损,军队的损耗,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事,每一桩都催着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早早地入宫面圣。
司马玹如往常一般身着朝服,由内侍迎着在金殿上方就座。
百官朝拜,只是气氛十分沉重。
在一片沉寂中,白仰堂率先出列向上方见礼:“陛下,庾世道已被正法,其余叛党却还未得到处置。老臣上告广陵王、淮南王、梁州郡守等一共一十八人为叛党,这十八人不仅参与此番叛乱,还是涉及十三年前江北士族叛乱的余孽。”
司马玹的手指点着金座,神色温淡:“这些藩王大臣都参与了庾世道的谋反,天下皆知,只是太傅声称他们是当年江北士族之乱的余孽,可有凭证?”
白仰堂抱拳:“老臣确有人证,请陛下允许传唤。”
司马玹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准奏。”
殿外两个士兵押着个人走了进来,待看清那人是谁,司马玹的手心不禁紧握成拳。
“东海王?”百官之中有人惊呼出声,那人被推着跪在殿中,发丝杂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又消瘦了许多,第一眼实在难以辨认。
白仰堂朝上方拱手:“东海王司马炜参与了当年的叛乱,此罪是陛下亲自下诏定的,错不了。凌都王并没有像传闻中那般处决他,多亏他还活着,根据他的口述,老臣已将当年叛乱所有同谋记录在册,的确有上述一十八人。”
司马玹紧紧盯着东海王:“罪臣司马炜,朕问你,你当真可以作证?”
“罪臣可以作证!”东海王伏在地上,浑身激动地颤抖,口齿却分外清楚。
司马玹的视线缓缓在下方游移:“这一十八人本已死罪难逃,既然有司马炜的证词,当年的叛乱之罪自然要一并处罚,当朝定罪处置便是。”
下方官员小声交头接耳着,殿中嗡嗡声不断,有不少人都点头认同这话。
白仰堂道:“陛下英明,只是毕竟都是藩王重臣,事关重大,老臣还是建议由王丞相和谢太尉领头,并都中各大世家族长协助,督办廷尉彻查当年江北士族叛乱一案。”
王焕之出列:“臣附议。”
王敷看到他就眼皮直跳,原本以为被杀的人忽然冒出来就吓了他一跳,现在居然还跟白仰堂凑一堆去了。
丞相总领朝政,太尉总领军政,何况还有各大世家的族长出面,这个提议的确更稳妥。
其他大臣也有赞同者,纷纷出列附议。
司马玹没有作声,手指点着金座上的扶手,似在思索。
白仰堂偷偷瞥一眼他神色,继续道:“陛下明鉴,这些叛贼会一而再再而三掀起祸事,皆因多年前没有根除之故,如今虽然悉数被擒,但难免还有漏网之鱼,陛下不能放过,否则万一以后再惹来如今这样的大动荡,世家再面临一次灾祸,恐怕就没如今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话真真是说到了士族们的心坎里,顿时殿中跪了一片大臣下来:“臣附议!”
王敷与身边的谢太尉对视了一眼,也都是心有余悸,叛乱的代价太大了,倘若这次庾世道换成了个莽夫,入城便杀,士族只怕早已血流成河。
于是二人也出列道:“臣也以为叛党该彻查。”
司马玹的手指骤然一停,手心里的扶手像是成了冰,让他的手指都冰凉地失去了知觉。
但他神情还很平静,在满殿跪着的人大臣等待的眼神里轻轻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便依诸位爱卿所奏。”
“陛下英明!”山呼之声震耳欲聋。
司马玹抬了一下手,殿中安静下来,他道:“若无他事便退朝吧,战事刚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诸位爱卿要各司其职,不得耽误才是。”
“陛下且慢。”
司马玹刚起身,脚步又停了下来。
白仰堂又在下方拱手见礼:“据东海王司马炜与那一十八个叛贼的口供,老臣要状告十三年前江北士族之乱的主谋,请陛下稍慢退朝。”
司马玹脚下未动,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太傅要状告何人?”
白仰堂的脸从宽袖中缓缓抬起来:“老臣要状告当朝帝王,司马玹。”
满朝哗然。
第65章 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