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瑨的兵马果然没有撤走,就在东篱门外的护城河旁驻扎了下来。
圆月当空,分外明亮,却泛着微微的猩红色。
建康城连夜清扫重整,即使已经是这个时辰,仍然人声喧哗鼎沸,隐隐夹杂着凄惨的哭声。
司马瑨打着马踏着吊桥缓缓出城回营,怀里窝着早已撑不住睡着的白檀。
头顶上方的城头上,庾世道的尸身正被悬挂上去。他的脑袋则已派专人遣送去秦国,好让他们看清楚协助大晋叛贼的下场。
作为反贼,即使死了也要接受百姓们的唾弃,这是惯例。
到了营帐前,祁峰早已来迎,牵住缰绳道:“殿下,人都已经到齐了。”
司马瑨拍拍白檀,扶她坐正,下了马来,又将她抱下来,扯了披风一裹便朝营中走:“让他们都背身等着。”
祁峰撇了一下嘴,小跑着抢先去中军大帐了。
他家殿下对白菩萨真是太惯着了,以后他的日子肯定特别难熬!
待司马瑨将白檀抱进帐中,帐内的三个人果然都背身站着。
王焕之还在绘声绘色地对郗清形容之前回府时的情形呢,也不知道司马瑨进来,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家父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可吓坏了,最后竟然对着我一本正经道:‘你且放心去吧,为父迟早要将庾世道藏在秦国的儿子给杀了为你报仇。’”
郗清“啧”了一声:“他要是知道你都玩儿了什么花样,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王焕之扶着额头苦笑:“那哪里是我玩儿花样,分明是白檀怂恿我玩儿的。”
站在一旁的白仰堂忽然咳了一声,王焕之哈哈笑了两声安慰他:“哎呀太傅别介意,我是夸您有个聪明的女儿啊。”
司马瑨已将白檀送去了屏风后的软榻上,给她除了早已脏皱的外衫,仔细盖好毯子,走出屏风来。
“转过头来吧。”
王焕之一转身就见礼道:“不知殿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司马瑨随手除了盔帽丢于一旁,走到上方,掀了衣摆端坐下来,冷冷道:“本王有一桩旧事,要交由你和太傅重提。”
白仰堂看了看王焕之,抱拳道:“请殿下直言。”
司马瑨朝郗清看了一眼:“由郗清告知二位吧。”
郗清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走到二人中间来,抬了一下手:“此事说来话长,请二位大人坐下慢慢谈吧。”
宫里还在忙碌,清理尸体,清洗宫门宫道,这些都很花费时间,宫人内侍禁军都穿梭不息。
司马玹沿着回廊慢慢走着,染血的铠甲已经褪去,换上了常服,一个侍从也没带。
经过御花园,听到花丛里蹲着的几个宫女一边打理花木一边凑在一起低语,夸赞陛下英明神武,胆识过人,将叛军拦在了第一道宫门处,即使自己身涉险境也要保全贵妃母子和所有宫人的安全,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帝王。
他径自走了过去,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
一直走到湖边,圆月在湖面上洒了一层稀薄晕红的波光,他瞥了一眼身后渐渐走近的高平,在岸边的垂柳旁站定。
“陛下。”高平手臂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但还无法抬手见礼,只能垂着头:“卫隽已经生擒了江北叛军的几位主将,其中还有广陵王和淮南王等人。”
司马玹笑了笑:“好得很,人呢?”
高平忽然跪了下来:“陛下恕罪,人全都被凌都王接手了。”
“……”司马玹缓缓转过身来,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凌都王派顾呈领兵相助卫隽平叛,而后趁机接手了所有俘虏。”
司马玹袖中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因为庾世道忽然杀了出来全都被打乱了,还让司马瑨占了先机……
高平知道陛下不是个会暴怒的人,但还是担心受罚,跪着一直没动弹。
“起身吧。”司马玹静静站了许久,终于开了口,没多说什么,自己慢慢沿着湖畔朝前走去:“回去当值吧,还有几个时辰便要早朝了。”
高平忐忑地称了声是。
宫人们一夜忙碌,终于将宫廷收拾出来。
第65章 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