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老天爷不太赞成装神弄鬼,还没进入八月,一场毫无征兆且来势凶猛的大雨把洪涛浑身的神迹全给洗干净了。
这场雨刚开始普普通通,但下过一夜之后丝毫不见减弱,伴随着能把大树吹倒的东南风越下越大,足足下了两天三夜。
雨还没停,京郊各地的奏报就来了,内容只有一个,水患!京西、京北的山区雨势更大更急,只一天多就导致多处山洪暴发。
如果仅仅是山洪暴发倒没什么可怕,在这个年代的京郊北边和西边村庄比较少,大多建在半山腰,很少有人会住在河道附近,尤其是比较容易发泛滥的河流。
洪水顶多就是阻断交通一段时间、淹没一部分位于自然泄洪区里的农田。反正农户们也是自给自足,在家忍个把月也就没事儿了。
但这次的洪水有点猛,京东和京西两个通往海河的水系来不及容纳,只能向两岸溢出。它们满了,连锁反应就开始了,先是多条支流满溢,然后就是城区里的水排不出去,形成了倒灌。
整座北京城除了紫禁城和几处高地几乎都被淹了,水位最高的地方有一米多,金水河、太液池、积水潭、南海子都满满当当的。
突然遭此大难,朝廷自然要重视,于是内阁大学士和六部九卿再次云集养心殿东偏殿,和皇帝一起展开了廷议,打算用最简单的流程做出决断,到底该如何救灾,怎么个救法。
最终的决议就是暂不启动《赈灾新法》,原因很简单,皇帝认为京城并不缺粮,只待大水一退运河马上就能恢复,以现有的存粮支撑两个月足够。
但这个结果显然并不受在场多一半官员的认同,虽然皇帝说得句句在理,还有户部、工部的账册佐证,礼部尚书李廷机还是带头发起了责难。
“京师久雨不止,是上天对宫廷和邪臣的报应。今陛下久婚不育,诸臣悠悠,莫以为意,大臣私相植党。古人有言:不令不宁,百川沸腾。今日之事,诚足寒心,不能仅仅斋祷为文,亦请郊庙以为消灾灭祸之方。”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皇帝结婚好几年了还没有子嗣,明显失德,朝廷里也有官员结党营私,结果得罪了老天爷,这才糟了天灾。光在家庙里念念经没用,赶紧沐浴斋戒去天坛祭拜,乞求老天爷网开一面才是正理。”
“李尚书所言有理,朕这几日隐疾犯了,坐立不得,如此去了怕是对上天不敬。这样吧,福王还未离京,由他代替朕去天坛祭拜。朕为天子,福王是天子的弟弟,都是一家人,上天必能明察秋毫,不会怪罪的。”
该去天坛祭拜吗?按照惯例还真该。古人对天灾认识不够,解释不清,只能归于上天责罚。责罚谁呢?老百姓太多不好找目标,皇帝就一个,脑袋还大,戴这顶帽子正合适。
历史上但凡出现比较大的天灾地动,通常都是皇帝出面代表全体老百姓去给上天认错,虔诚点的还得写个罪己诏,承认错误、坚决改正,以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洪涛对这套东西没啥好感,有错自然要认,可没错也不能抢着顶雷。但又无力对抗一个时代的集体认知,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福王冬天要大婚,现在还在十王府住着,正好派上了用场。自己不去会招来群臣的轮番责难,找个替身相对要好得多。
皇帝如果拉下脸来耍赖,大臣们还真不太好办,尤其是装病,总不能现场脱了裤子验明正身。福王就福王吧,总比不去强。
“朕听说城内房屋被大水冲毁了不少,受灾百姓超过千户,该如何安抚啊?”第一波攻势被挡了回去,洪涛马上开始了反击。
“户部开仓十万石平粜!”救灾的第一大机构是户部,谁躲了户部尚书也躲不了,索性主动提出救灾建议。
平粜是官府用来平抑粮价的手段,这次的水灾影响到了大运河通州段,倾覆了二十几艘漕船,很可能会引发恐慌气氛。如果城内居民大量屯粮,粮价就会上涨,这时户部开官仓用平价售粮,确实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仅仅靠平粜不够,受灾百姓的家已经毁了,粮食价格再平稳他们也买不起,还是要饿肚子的!”但皇帝不满意,又提出个更实际的问题。
“今年的秋赋还没收上来,太仓府库皆空虚”
130 京城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