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长换气息,承认:“是。我在想,换我是高小娘子,考试时夫子久站旁边,我能做到不被影响么?做不到,我肯定犯踌躇、会写错。”
尉景:“放心吧,你写错一半也没关系,有我垫底呢。”
若别的同门讲这话,尉窈得立即自谦应对,景同门真正的坦率天性,不需要。她继续说:“我惋惜她的遭遇,想帮她。非我不自量力施好心,而是希望哪天自己被不公正对待,也有人帮我。”
前世杜陵转来尉族学馆接替段夫子后,她立即体会到高娄的憋屈与愤怒,原来那杜夫子非苛刻所有女弟子,而是歧视家贫、尤其学业还优异的女弟子。
因此当下帮助高娄,归根结底是尉窈帮自己!
至于她拖延高娄的离城时间,目的有二:首先当然是让对方和那只柔然队伍错开,隔绝被害风险;其次是先声夺人,让更多权贵子弟见证高娄的无助处境,先将杜陵那厮的烂名声传开。
这样的话,杜陵以后不来尉学馆就罢了,若还辗转关系来诗经一舍为师,她就把前世受的恶气加倍还击!
再说尉茂,他正思索尉窈讲的,冷不然被好友挤开。
只见尉景雀跃道:“我帮你啊。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要能踩中我影子,我就答应帮你三次,怎么样?”他举着的指头由一变三。
他哪知在尉茂心里,好友的身份已经不是最重了,尉茂待他话落,立即圈手臂,抱紧他然后喊尉窈:“快、踩!”
“啊——耍赖!”
“踩中啦。”
“哈哈。”
三人的欢声里,一行人驰马疾来,最前头两骑并行,是陆葆真与贺荣。
马未停稳,陆葆真急急诉出目的:“尉茂,帮我!长孙狗斫歹毒,叫了一帮狗友在我回家路上堵我,今天我必须打到他狗头点地。”
尉茂把书箱交给阿景,翻身上了贺荣马背。
“走!”
“驾——”
道路被马蹄蹬出浮尘,腾腾直上如年少意气。
尉景搬不动俩书箱,要等家僮来接,尉窈便在此和他分别。回家后,她找出旧时笔记,全是真正幼年时期的她所写,送出去也好,免得哪天被阿父看见,说不定会察觉她如今伪装的童稚笔迹。
今回要带的东西太多,阿母推独轮车送她,到达崔学馆外已是夕阳映红,有馆婢帮忙拿行囊,尉窈三步一回头的向阿母挥手:“阿母,回去吧。”
可是一别十天,赵芷哪舍得就这么走啊,挥手回应着女儿,直到看不见为止。
尉窈住的还是上次那处院落,管事换了,姓崔,看着比段夫子都要年长。她被馆婢带到最偏的一间小屋,此屋倚墙而造,无窗,院外茂盛的树枝垂搭在屋顶,鸟雀在枝上左右歪头,一点儿也不惧怕生人。
进来屋,馆婢诧异:“咦,地上席子呢?尉女郎稍待,婢子去问问。”
没有席,地面就泛潮冷和土腥气。尉窈没闲着,先查看门能不能关严,合上后发现有条缝,倒也正常,方便外头知晓屋里有无彻夜燃烛,确保学童的安全。
查看完,她收拾文具,书案摆放得怎么不正?一个角上有泥,难道书案是被人蹬歪的?再琢磨此屋的安排,尉窈猜测别的居舍应是住满了,而且早住进来的都是些出身尊贵的女公子。
得有两刻时间,那馆婢才扛着一卷席回来,脸颊有被打过的巴掌痕迹。
尉窈不清楚这庭院什么情况,就无视、不多问,且告诫自己接下来的十天里必须警醒、忍耐,莫让巴掌打到自己脸上。
她从家带了晚食,关门后点亮烛,先看崔学馆给的诗册,确定课程的进度相同,然后誊写笔记。幼年时她写字差,为了省纸,笔记几乎都写在竹简、木片上,不方便高小娘子远途携带。既然帮对方,就得把事情做到尽善,所以她要紧着这几天把笔记全抄到纸上。
抄完后的简牍肯定不再带回家了,她用刻刀把字刮糊,扔到门旁的筲箕里。
戌时,院外有动静,没多久馆婢来告知尉窈,明天起连上四天大都授,主讲学师是孔夫子,在庭院西北方向的“有道”竹林传学,时间还是卯时半。
第20章 上大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