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琅顿觉满腔悲凉无处宣泄,心中已然明白,连向来不问世事的北落师门如今都要挺身而出,只怕南陵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了,而这位苏公子竟然能得到沈城主的支持,可见其能力和身份,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
江淮琅默然片刻,侧目看向苏景迁,犹疑道:“苏公子既非皇室血脉,又无群众根基,先不论起兵成功与否,光是凭这一点,就算日后打下江山也会被后人诟病,说苏公子是谋朝篡位。”
苏景迁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神色显得轻松惬意,甚至还带着几分慵懒,但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又隐约透着一丝锋芒。
他挑唇一笑,沉声开口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道不正,无益于天下者,才乃谋朝篡位;若为正道,益四海者,是谓另立乾坤。”
他倏然抬眸,直视着江淮琅,眸中锋芒骤然绽放,一瞬间,竟是华光溢彩,气势逼人,“苏某所行之事,便是要正大道,立乾坤,将两国合二为一。”
江淮琅闻言眉心一跳,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锋利尖锐的亮光,沉声问道:“苏公子究竟是何人?”
苏景迁淡淡扫视了一周,从容答道:“东宸国,苏瑾是也。”
此话一出,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似落针可闻。
苏瑾,东宸国景仁帝,被百姓们誉为旷世明君,而这个名字,也早已经传遍了南陵的每一个角落。
林绾绾下意识地看向聂家兄妹,不知这兄妹二人此时心里该作何感想,他们誓死效忠的人竟然是东宸国君,这与叛国无异,往后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亡国的帮凶。
只见聂家兄妹二人神色有些复杂地对视了一眼,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可林绾绾心知,以聂家兄妹刚直的性子,就算嘴上不说,此时心里也定是不好受的,林绾绾着实有些心疼笼双。
苏瑾这步棋下得也甚是狡猾,先施压让聂家兄妹二人归顺,而后才道出身份,也不愧是他,谋无遗策,任何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都不会放过。
江淮琅沉默地凝视着苏景迁,眼中神色变幻无常,他的内心仿佛遭受了一场风暴侵袭,一时之间,震惊、诧异、警惕、激动等诸多情绪,在他汹涌澎湃的心潮中,跌宕起伏,令他难以抉择。
传闻景仁帝曾遭到乱党行刺,面容尽毁,平日都以面具示人,可眼前之人的面容,却又完好无损
看来当年那个传闻,便是他离开东宸潜入南陵的脱身之计,景仁帝只怕对南陵早有预谋,只是江淮琅没想到,他竟甘愿舍弃养尊处优的生活,以九五之尊蛰伏于南陵青楼多年,光是这份气魄与胸襟,比起只会劳民伤财、骄奢淫逸的德惠帝,反而令江淮琅敬佩不已。
他心中应该感到庆幸,因为眼前之人,便是那位人人称颂的治世明君,南陵若由他来治理,未来定然是一片清明,也会像东宸国那般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对百姓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归宿。
可江淮琅心中又是悲凉的,他深知,投靠了景仁帝,就等同于投靠了东宸,这不仅仅是背叛了朝廷、背叛了天家,更是背叛了南陵数百年的基业,是叛国,是不忠不义!
江淮琅阖了阖眼,将心中升腾的万千思绪缓缓压下,艰难启齿道:“江某”
苏景迁似乎看出了江淮琅内心的挣扎,江淮琅才吐出两个字,便被苏景迁截断:“江大人,大爱乃爱天下,大仁则必舍小义,舍小义取大义而匡正天下者,并非不义;以天下之心为心,为万世太平而因事制宜者,亦并非不忠。民为邦本,君以民存,亦以民亡,不得民心者,何以固邦?”
苏景迁的语气极为平淡,但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一股威压,像一记记重锤,重重地砸在了江淮琅的心上,将江淮琅一直以来的挣扎和犹疑,彻底击得粉碎。
江淮琅沉默了良久,在眼底最后一丝迷惘消散后,长叹一声:“罢了!”
为官者,当忠于君主,忧国恤民。可若是君主荒淫无道,残害百姓,只闻阿谀奉承,不听忠言劝谏,效忠于这样的君主,跟佞臣又有何区别?若不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反而帮着昏君荼毒百姓,又何以为官?如今明主在前,又何不顺天恤民?宁为出海月,不作归山云。纵然此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继之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