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丘碧珠喝了口羹,道:“姨,不是我说你,丘家人说的话也能当真?你瞧着吧,雁栖城最璀璨的明珠,现在可是璀璨呢,亮闪闪的能闪瞎人的……”
一股酸气从胃里直窜上来,刚喝下的银耳莲子全吐了,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连晚饭也吐了,穆雪呕得面红耳赤,直到搜肠刮肚,什么也吐不出来。
丘碧珠忽然神色大变,进石屋倒一大碗热水过来,扶茁雪:“娘子,这是,有孩子了?”
÷雪已吐得头晕眼花,接过水碗漱口,缓缓退回木墩坐了。
丘碧珠看着她喝完水,脸色更苍白,问:“真的,有孩子了吗?”丘家有一个喜怒无常的丘娉婷,为了孩子,她一定要离开丘家的,那样,丘家倒霉的日子,不知推到什么时候了。
÷雪到底点了点头,一双黑眸像两口深幽的井,蓄满难辨的情愫。
丁四宝颠颠地清理掩埋呕吐物,问:“有孩子了啊,你的夫君呢,他在哪儿啊?”
丘碧珠翻眼睛,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壶。
÷雪慢慢地垂下头,手轻轻地抚着肚子,夏侯云,知道吗,你终于有亲生孩子了,好想你啊!
丁四宝坐下来,恍然道:“我知道了,又是那些恶人造的孽,苍天真是不睁眼,我们秦人,到了北夏,活得连牲口都不如哩。”
“呸呸呸,”丘碧珠啐道,“姨,浑说什么呢。”
÷雪的手指在下颌逡巡,指下凹凸之感分明。眸中痛色游移。夏侯云,那个时不时让她看得发呆的男子,是北夏的王了,是北夏朝野抬头仰望的存在,而她,武功毁了,脸毁了。再也不是那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雪从没想过。“自惭”这两个字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腹中的孩子,是她和夏侯云相识相爱的终结。奇毒在身,还不知这孩子命运如何。此念一生,顿如有一支锋锐的短剑,狠狠扎进溃烂的伤口。狠狠翻搅,眼见暗红的血汩汩涌出来 。
一种相思两地愁。念也无由,恨也无由,相见不知离别苦,离别再苦。苦不过再见无期,情深如厮,到头来抵不得一句缘浅。
这就是宿命吗?
丘婵娟和檀曼莉害她。害她的孩子,檀曼莉死了。丘婵娟还活着,她背后的丘家,俨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丁四宝近前,恨恨道:“既是个无父的孽障,不要也罢,我可以寻些药草帮你。”
丘碧珠惊跳:“姨,别浑说!”
“你仔细掂量了,不想要的话可得趁早,越晚越会有一些风险,也伤身子。”丁四宝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去望薄雾的夜空,幽幽道,“若有我的夫君给你瞧着,多大事也不算事。”
丘碧珠拉丁四宝:“姨,可别说了。”
不要这个孩子?她从没想过,这是夏侯云的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她中毒了,自发现有孕起,每天的调息都意在护子宫,——丘家不能放过,孩子更要好好地生下来。
“我的夫君啊,”丁四宝的思绪飘远了,一双干涩的眼睛,有如干涸的井,声音亦是飘无的,“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想来早早续了弦,二十年,新人也变成旧人了,想来又有了孩子,我这老旧人只不知扔到何处去。”
÷雪默默地看着丁四宝。她的眼睛很大,很圆,深褐色,前额、鼻梁和下颌的弧度线条,依然有着别样的韵致,时光倒退二十年,她必是水嫩嫩一个珍珠般圆润美好的女儿家,满怀思念的风霜岁月,和沦为异域奴隶的悲惨磨难,生生将她磨成了死鱼的眼珠。…
穆雪心中怅惘,红颜多薄命,古来皆是,纵然是赫赫穆家的女儿,也躲不过。
“当年爹娘在时,村里人称我们姊妹五个是五朵金花,我和夫君一个住村东,一个住村西,自小相识,那时的我温柔沉静,又能操持家务,他是县里的医士,素有口碑,待人温如暖阳。成亲前他对我很好,成亲后他对我更是百般体贴,不怕你听了笑话,每日里他都给我描眉盘发,后来我们有了女儿,又有了儿子,一家子和和美美。那是我一生最好的日子。”
丁四宝枯井的眼里隐隐有了波光,“分别来得那么突然,我正在家里纺纱,北夏人掳劫经过村里,从此我再也没见
207 蚍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