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杰刚才听陆黔恐吓福亲王,因自己详知究竟,自然了解他言语夸大其实,不足为信。这会儿仅道他故技重演,苦笑道:“陆贤兄,说你喜好危言耸听,看来还真没错。捕风捉影之事,你倒拿来吓人。玄霜怎会当不成太子?除了他之外,哪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他才能超群,也一直很得皇上和各位王公贵族的赏识。他有什么不好?”
陆黔道:“没什么不好,他就是太好了,这才麻烦。”心想要给李亦杰解释明白这权位争斗的复杂,极为困难,他是没了这份耐心。“玄霜的确挺有出息,可唯一的缺点,也是他千算万算,唯一漏算的一着,便是在皇上面前太过飞扬跳脱,一点儿也不懂得内敛锋芒。他假扮的乖巧听话,确然已经深入人心,可在皇上面前,太注重卖弄,给自己拉尽风头,这的确能达到令皇上欣赏的目的。但帝王心思高深难测,谁不想做千古名君,受后世赞颂?最好功绩还在那三皇五帝之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而前人固可超越,后人又当怎生防范?能做的只有先压制住嫡亲儿子。父子虽亲,可做得天子,谁愿意自己的英名给儿子轻易抢去?子辈中才智最为过人者,往往受皇上喜爱,却绝不会封他为太子。要找就得找个有些能力,却在自己之下的。这也难怪,继任的新皇要是太过无能,守不住江山,他也得一并沦为笑柄。可是皇子皇孙,受宠无权,又有什么用?等父皇一旦撒手西去,那个继位的兄弟必然妒嫉他的惊才绝艳,定会使手段害他,最好是除之而后快,否则能力不及,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给他抢去怎么办?因此这玄霜么,怕是也只能这样了。此时要再‘泯然众人’,只能更招人厌憎。现在皇上顾及着韵贵妃,还不愿明言,可局势迟早是要变动的。除非他先一步篡权……”
正自左思右想,迎面忽然走来一位官员,定睛一看,可不是汤远程?只见他走到李亦杰面前,道:“李大哥,小弟有两句话,要跟您谈谈。能否耽误您一点儿时间?”
李亦杰一想到他在宴席上不给自己面子,假借善言以讥讽,心里就没安着好气,冷哼道:“不必了罢?汤少师仕途上正得意,还来找我干么?道不同不相与谋,你是皇上封的太子少师,我却是一群草莽英雄的头儿。你我文武相异,主张相左,就不须浪费双方的时间,去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琐事了罢?”
汤远程道:“李大哥,方才你对小弟有些误解,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以眼前所见为准。”李亦杰冷笑道:“这当口又来大哥小弟的叫,假亲热什么?咱两个就是汤少师和李盟主,倒也爽快。没听过一句话叫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么?现在你不让我相信眼前所见之‘实’,却相信你巧言利辩之‘虚’?要论口才,那不用说的,下官是一定输给汤少师。谁不知道,你可是新科状元出身哪?那我知难而退,成不成?”
汤远程道:“可眼睛也是会骗人的!官场尽存猜忌,勾心斗角,要是别人有意在你面前做戏,你一时也难辨真伪。”李亦杰道:“两者都是假的,我宁可相信自己的眼睛。况且谁又知道,你如今不是在做戏?”
汤远程道:“因为我没有欺骗李大哥的必要!不客气的说,你已自承宫中官位在我之下,凡事都有个目的。我巴结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李亦杰冷哼道:“那要问你啊,我怎知道?”
汤远程不慌不忙,道:“李大哥,小弟此来,不愿跟您作口角之争,乃是全出于一片诚意,想找您谈谈凌贝勒学习之事。您又何苦不近人情,距人于千里之外呢?那究竟是小弟算计您,还是您对小弟心存偏见?”李亦杰见他应答不慌不忙,神色镇定,哪还有任何一点当初动不动就脸红的羞涩少年相?听他提到玄霜,毕竟他还是教自己徒弟学文的师父,也不想闹得太僵。却仍是语气不善的道:“汤少师找错了对象罢?我算什么身份?您要向上头汇报凌贝勒的功课,也该去寻韵贵妃和皇上,或许还能顺便邀个功,请个赏什么的。你看,我可真无意要同你争,这不,你一时忘记了,我还好心提醒你呢?”
汤远程道:“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大哥话里带刺,小弟我实在是不爱听。凌贝勒今日曾说,他觉得与李大哥学武没什么用,那又是为何?你可有做过反思,或许是你的教法,他不大适应?你练武刻苦,对他也要求过于严格,小孩子天性爱玩,你是否该考虑,换一种方式了?”
第二十九章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