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轻轻叹息,随手支起桌上的铜镜,那面镜子背后是大朵的牡丹,但因着年代久远,早已经磨损,至于镜面,大约是因为多年没有磨过,布满了绿色的铜锈,只能残缺地映出那张绝美的容颜。
伸手慢慢拂过镜面,金属的凉意和铜锈的粗糙同时打磨着如玉的手指,想必原来那个朱颜,便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命数,懒于梳妆,才会冷落了这铜镜吧?
她穿越过来之后,曾经细细研究过这具身体的情况,这张脸蛋长得很是漂亮,但身上的肌肉和皮肤都很松驰,只怕平日懒动,体态也胖一些,因为大病的缘故陡然瘦了下来,所以才会显得这样。
朱颜暗暗咬了咬牙,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生生把自己一条性命送了,但她不是那种作风,叫她去相信什么命,做梦!
“燕子……”不知何时,徐绸珍已经到了身后,出神地望着铜镜中的美人脸。
朱颜收了镜子,拉过边缘磨得起毛的镜袱,将牡丹铜镜掩了起来,这才转过身,恭敬地站了起来,一敛眉,“娘,何事?”
徐绸珍强笑了一下,缓缓叹口气,“我家燕子长大了……”
见朱颜不解,她拉着朱颜坐下,声音低缓,“有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
看来,果然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
朱颜沉吟了一下,决定不要现出太淡然的情绪,便圆睁了眼,双唇微微开启,现出吃惊的样子,“娘,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和现在没什么关系了,不过,你总该知道的。”徐绸珍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已经看出朱颜神情作伪。
朱颜抿了抿唇,面前的老妇的确不简单,想瞒过她去,只怕还是难了一点。便索性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低垂了眼角,静静听她说下去。
“因为幼时家中贫困,娘未满月便被抱养给徐家,后来你外公经商发了一点财,带着礼物到徐家认亲,两家便都认我作女儿的。”
“你的曾祖精通医术,偏偏你外公和舅舅都不愿意学,他疼惜我幼时便被抱养,后来便指点我一些,他在战乱中不知所踪后,那些医书便堆在后面竹园里——他生前便是在那里为人诊病的。”
徐绸珍的声音很轻,但十分清晰,似乎讲的并不是自己的故事。
“曾祖的名声很大,恰好京中有一位……富商生病,需要时时照料,徐家觉得我出嫁也需要一笔嫁妆,但若是能成为商人的陪护之人,自然可以省下那些。”
“哼,爱财之辈!”朱颜自然明白其中的心思,冷冷笑着,一发连母家所有人都厌恶起来。
“燕子,你先听我说完。”徐绸珍对女儿的冲动是不满的,但也不愿意出言责怪,“那富商,便是你爹,朱四爷。他为人很不错,并没有因为我是农家女子,便对我另眼相看,可惜那些年京中很不安稳,他看那里躲不下去,便带着我们逃来此地。”
朱颜乖巧地点了点头,这一席话,确实为她解去心中不少疑惑。
“你爹本就有着宿病,逃难时未好好养护,人又受了惊吓,不久以后也就过世了,至于那个道士说的什么‘克父’,娘只将它当作无稽之谈。”
“嗯……”朱颜心中触动,徐绸珍虽然忙于农务,在母女之情上看去很是疏离,但心中毕竟是关心自己的,在这个迷信鬼神的年代,她能做到这样,朱颜觉得委实不易。
徐绸珍握住她瘦弱的一双小手,粗粗的皮肤擦过,使朱颜产生出一丝依恋,又有一点心酸,“娘,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大约十几年前吧,你大约四岁,身子弱,不记事呢。”
朱颜再次点头,以原主那个脾性,又是兵荒马乱的,大约是真的不会记事的。
“那娘……那个时候,又是多大年纪了?”朱颜有些奇怪了,徐绸珍若是为富商治病,之后成为乱世中的患难夫妻,那应当也不会十分年老吧……?
“我那时二十来岁,人生得老气一些。”
徐绸珍说得轻松,朱颜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就算生得再老气,也不可能经过短短十余年便成了这副样子吧?!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母亲,只当她有六十的年纪了。
“娘,这些年,您过得很辛苦吧?”朱颜微哽,除了身心的极度操劳,
第十五章 红颜残镜苦[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