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玉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踱着,转了两圈,越转越觉得心烦,索性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www.yibigЕ.com日头西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下来投在她身周。风从树丛间穿过,带上了微微的凉意。
这就秋天了呀,一转眼,到相府已经快半年了。
她轻声一叹。
脑中倏忽一闪,却是小鹃清脆的声音:“相爷不肯娶公主,是不是因为那三个字呀?”俄而又听芸香冷冷地说:“怪不得相爷突然改了主意,不娶裴娘子了呢。”
他虚悬正室,年近不惑而不娶,是为了她么?
一片落叶从她面前飘飘悠悠地落下,轻轻地落在她膝头上。她心中一动,伸手去拿那片叶子,身子刚一动,那落叶便滑下了她的膝,落回地面,与其他枯枝败叶混在一处。
为了她?那裴柔又算什么?
杨昭与裴柔的旧事,因着有心人的散播,在相府已经无人不知了。这半年来,她不知听了多少遍,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听得心都麻痹了。
裴柔原是蜀中名伎,艳名远播红极一时,多少王孙公子为她千金买笑,却因爱杨昭少年英俊,让他做了入幕之宾。那时杨昭正当潦倒,全靠裴柔接济勉强度日。情浓之时,也曾海誓山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后贵妃得宠,杨昭得蜀地富商资助,入京献春彩,谋取官职。裴柔抛下声名富贵,学那文君红拂,与杨昭私奔至长安,只盼从此长相厮守。杨昭曾许诺她,到京城寻得安身立命之所,立即娶她为妻。然而他身为贵妃兄长,又得到皇帝青眼,一步登天,却不能再兑现自己的承诺。裴柔出身风尘,又是私奔,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无法娶作正室,何况是他堂堂国舅爷。他迫于人言,不能给她名分,惟有终身不娶以示坚贞。为了她,他甚至冒死忤逆圣意,拒绝皇帝赐婚。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只有这一名妾侍,只为当初一句诺言。
这些话都是裴柔手下的人传出来的,或许有几分夸大,但杨昭听在耳里也从未辩驳过,大致是**不离十的。如果在刚遇见他时听到这样的故事,菡玉或许还会对这个臭名昭著的外戚权臣生出一点敬佩,但是现在……它终究成了一个笑话。
她仰起脸,看着头顶上疏疏落落的树冠,现心头依然有淡淡的悲伤流过。
手下意识地往衣襟里探去,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才猛然回过神来。那块玉,那朵玉雕的莲花,已经被她扔进花园的池塘里了。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物。那块玉她只戴在身上五个月,却养成了和他一样的习惯,每当心绪不宁有所思量时,都会无意识地摩挲那玉。在失去它之后的五个月里,她依然无法改掉这个习惯,只有摸来摸去摸不着它,才想起它已经离去,不再属于她了。心口少了一块东西,便空空荡荡的。
她抽出手来,想起自己带着的另一样东西,从袖子里摸了出来。
那是一管碧玉雕琢的短笛,玲珑剔透,光华灿然,缀白色的流苏,尾梢上沾了一点灰褐的污迹,年代久远,已辨不出是什么了。她擦了擦笛身,又凑到唇边试了一个音。许多年不曾吹笛,技艺有些生疏,第一下吹哑了。她试了几遍,渐渐地找准了音调,回想了一下,吹出一支简单的小调。
笛音本应该是活泼明快的,但因为笛身上裂了一道口子,音色有些喑哑低沉。她缓缓地吹着,轻缓的笛声一丝丝一缕缕,好像绕进她心里去,把那些烦恼忧愁郁闷统统缠绕起来,又旋绕着带了出去,不留一点痕迹。
“吉郎中还会吹笛呀,真是才貌双全,色艺双绝啊!”
菡玉放下玉笛,抬头一看,只见裴柔带着几个丫鬟,捧了一束桂枝,袅袅娜娜地朝她走来。才貌双全也就罢了,这“色艺双绝”从来都是用来形容伶人倡女的,裴柔却用来说她,话语间竟是毫不客气。
如果换作她是裴柔,哪能忍得这半年,或许早就气得拂袖而去远走高飞了罢。她毫不恼怒,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的酸楚,站起身来向裴柔行了一礼:“裴娘子安好。”
裴柔道:“吉郎中好雅兴,竟一个人跑到花园里吹起笛子来了,真是风雅啊。不知道除了笛子,吉郎中还会不会其他乐器?郎中如此风流的人品,应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罢?可惜相爷不再近旁,他要是听说吉郎中还会
〇二·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