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军官便是郭宁。
此时随他前来的,是定海军编制下兵马的半数,连带着配属的物资,共计动用了大小船舶一百七十六艘。为了谨慎起见,过去几日的海上航线,严格地贴着海岸,只是的小打小闹罢了。
有些将士们晕船,郭宁却全没有受到影响。他很快就习惯了船只迎着海浪升起落下,也习惯了海浪拍打声和船身、桅杆在颠簸中有节奏的吱嘎声。
这会儿重新踏上地面,他的精神愈发振作。
毕竟,眼下脚踏的土地,乃是费了偌大的精神才获得的,是日后振翅高飞的基业所在!
郭宁注视着眼前的女真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粗糙的面庞、有些陈旧的白色盘领长袍和腰带,再看看他悬在腰边的女真式样短柄直刀。
看了半晌,他冷冷道:“港口内外,竟连一个看顾之人也无。本节帅到此,竟无人迎接。军船入港时,若非恰有熟悉水文的船夫同行,几乎就要撞船、触礁。镇防本地的女真谋克如此懈怠,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他稍稍提高嗓音:“来人!”
那女真人身子一抖。
按着刀剑,环立郭宁身后的护卫和傔从们齐声应道:“在!”
“此人袖手觑看我军登陆,更是形迹可疑。拖下去,砍了。”郭宁一挥手:“把他的脑袋,交给远处数人。让他们带给本地的女真亲管谋克,问问他,可知道自己的上司是谁。”
“遵命!”护卫们如狼似虎向前,一把拽住那女真人,往海边滩地推了几步。
那人竭力挣扎,可护卫们都是各部挑选出的好手,前些日子在直沽寨整训,人人都吃得饱饭,养得力气,他再怎么奋臂蹬腿,护卫们将他牢牢按定了,全然挣不动。
四五人瞬间将他压在了泥滩上,倪一翻手拿出铁斧,在他脖颈上比了一比。
远处探头探脑的数十名女真人全都大惊,有人立即抽刀,高喊着狂奔过来,却哪里来得及?
倪一转头看看郭宁,郭宁微微颔首。
他刚才说的这些话,大致是真的,他的不满情绪,也是真的。
新任定海军节度使即将赴任的文书,十日之前就经发往莱州,要求沿途港汊做好接应和物资供给的命令,也随之颁下。
此前两日,船队为了避开有蒙古军轻骑活动的沧州,未曾靠岸休整。郭宁又有意绕开山东东路统军司所在的益都府,所以一直南下到了莱州新仓镇,这才靠港。
结果呢?这个据说能支应食水的港口,里外连个活人都没看到。船队入港的时候,因为编组稍稍密集了些,也真的差点撞了船。
郭宁的第一反应,便是莱州路的把鲁古必剌猛安不知死活,要给新上任的节度使添堵。这种事情,回头难免要向中都城里的潞王说道说道,而首先该做的,自然是杀鸡儆猴。
被带到面前的这个女真人,看起来是个过苦日子的,也不知哪里恼了上司,被推出来顶缸。
但郭宁也懒得问。
他本来就是杀人如麻的武人,如今掌管的军队越来越多,权势渐盛,心肠就越来越硬,既然地方上有意试探,那就拿一个脑袋作为回应。这种小事,压根就不值得多考虑。
倪一把铁斧高高举起,正要劈落。
却听被压在底下的女真人高喊:“我便是此地的亲管谋克啊!我,我并不敢怠慢!”
嗯?
郭宁一摆手。
倪一的一膀子力气刚要发挥,慌忙收力。铁斧贴着女真人的面庞咂落地面,泥浆四溅。
护卫们呸呸地吐着溅到嘴里的泥沙,把这女真人拖了回来,扔在郭宁面前。
“你说,你就是本地的亲管谋克?”
那女真人本想站直了回话,苦笑两声,跪伏在地道:“是,我是海仓镇的亲管谋克。我叫阿鲁罕,勃术阿鲁罕。”
阿鲁罕说到这里,从腰间的皮囊里掏了掏,拿出了一面木牌。
赵决从侧面抢上,取了木牌看过,点了点头。
按国朝制度,各级军官都有专门的符信。大体来说,金牌以授万户,银牌以授猛安,木牌则谋克、蒲辇所佩者也。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海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