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有些饿了,因此吃得很开心,东来顺的肉片以薄、匀、齐、美著称,半公斤肉可切二十厘米,长八厘米宽的肉片八十到一百片,每片仅重四到五克,且片片对折,纹理清晰,“薄如纸、匀如晶、齐如线、美如花”,投入海米口蘑汤中一涮即熟,蘸上韭菜花芝麻酱,吃起来又香又嫩,不膻不腻。
吃得开心了,聊得也就开心,周至是善于思考的人,琢磨了一下就道:“其实国画说复杂体系非常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摘开其中于西方理论重合的透视,构图,光影那一套体系之外,可以分作画法和精神。”
“画法就是线条和色块,线条包括游丝繁密线条,后来发展成了工笔;到了六朝发展到借用书法入画,以更加丰富明确地表现画家所想表达的内在精神。”
“借用书法的审美提升绘画的审美,这其实属于一种取巧,因为书法的审美是现成的,所以可以直接借用。”
“而没骨法的运用,与西方文艺复兴之后开始用光影取代线条来表达一样,能够让人更加专注于绘画所想要表达的精神内在,属于殊途同归的一种做法。”
“这些技巧都需要高深的文化修养和技艺水平,因此到了六朝之后,就成了知识分子的专属。”周至说道:“而技巧其实是为精神服务的,士大夫画家们也从一开始,就将之作为理所当然的责任来履行着。”
“他们同样也可以借用,不过这一次,借用的是文学上的美学理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王维的‘以诗入画,以画入诗’,还有传说里关于国画的两个著名的命题故事——‘深山藏古寺’和‘踏春归来马蹄香’。”
“从此之后,国画的基调就确立了下来了,即便是建国之后海派的兴起,最多也是引入了西洋画的更多技巧,作为国画的底层要素却是在六朝时期就确立下来而来的。”
“爷爷奶奶,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虽不中吧,但也偏不远。”陈时中说道:“想要精进的话,不但要研究画论画史,还要多看名家真迹,熟稔理解画论画史中的那些东西,在名家真迹当中具体而微的表现,”陈时中点了点自己的脑子:“在这里将一整套的体系建立得清楚明白,最好还练练书画,从品鉴者变为创作者,在实际操作当真,更容易领会和体悟到六法的真谛。”
“肘子的书法是可以的,国学底子也丰厚,对绢纸笔墨的理解也深刻。”袁先生笑道:“要是乐意学习国画,那是事半功倍。”
“别别别。”周至赶紧摆手,拒绝了先生想要拉自己入坑的企图:“我的画技停留在能够看懂前人笔意笔法,知道如何添色修补就满足了,剩下光书法一道就够我终身进益,实在不敢在奢望绘画了。”
“滑头!”袁先生轻骂了周至一句,不过倒是也没有勉强。
书画一门是不能勉强的,要是人不乐意,就算逼他坐在桌子前天天临习几千字,不但得不到进步,反而会把心态给搞坏。需要的是甘之如饴,一天不动笔就觉得手痒心憋闷,不管去哪里,每天的临摹都会随身带着,不管多忙都要抽时间完成,这样才有可能成家。
启老爷子就是最反对所谓书法“童子功”的,他的观点是童子功固然重要,但前提得是孩子乐于书写,一般小学三四年级以前的孩子很难坐得住,许多家长强迫孩子端坐描红,反而把孩子的书法兴趣给打没了。
因此他认为书法这东西随时都能练,哪怕是四五十岁才开始动笔,只要天资好,态度好,老师好,练习勤,往往三四年就能超过他人几十年的功夫。
这在历次书法大赛评选当中,是屡见不鲜的,获奖者往往年纪不小,学习书法也才几年时间,照样脱颖而出。
艺术这东西基本都是这样,不乐意学的,逼也没用。
“皿方罍什么时候出关?”周占麟很是热切:“还有老高和和老熊,他们这回得了个大采,还不上赶着过来?”
“他们去沪上接马老去了。”马爷说道:“要说功臣,马老能在新田的收藏里一眼把罍身给认出来,那是头号功臣。”
“这几天京中会很热闹。”王老爷子笑道:“沪上那边还有老骆要过来,另外还有荣宝斋的老徐,也要从蜀都赶回来。”
第两千两百七十二章 这几天京中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