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衣少年(上)
夕阳渐渐西下,花香醉人的盛夏树林,生生被染出了红叶才能带出来的秋意。有一个黑衣的少年背靠着一颗参天古树,盘腿坐在芳草艾艾的地上正在休息。他的衣服是黑的,头发也是黑的,不用说,佩刀也是黑的。
两对四只乌金打造的黑环用黑段子盘在腰上,一对漆黑的双刀收在一对同样漆黑的刀鞘之中,穿过这些铁环牢牢得固定在了腰后。张永安看厌了火烧云,他转而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鞋,有些出神。
肉体上片刻的安宁让他的思想开始游走,他也就让它去了。任它天马行空。去到了故乡的包子铺,去到了母亲手上的针线活。即便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何尝不想家,不想杭州。刚从家里出来的那半年最为难熬,在异乡的客栈床上失声痛哭过,在充斥着方言的环境里彻夜未眠过,在水土不服的饭菜后上吐下泻过。
但他都忍了下来,三年下来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习惯了寄来顺手。张永安似乎已经性情大变,早就忘了怎么玩乐,怎么打趣,怎么笑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这才恍然发现,本该非常耐磨的鞋底,靠近前脚掌的地方起了毛,马上就要破了。就如同自己此时的心境一般。在决定开始这漫长的旅程之前,张永安从母亲的手中接过了这双黑鞋。杭州城中能找到最好的布料,能找到的最好的手艺,造就了这一双精致无比的黑布鞋。浸过油,像张永安的刀一样黑的发亮。
回想起来虽然这事儿好似才发生在昨天,可仔细一算,却已经是三年前的光景了。三年前,师父沈玉心留下一封信,一张画,一套刀,死在了自己面前。
信中写着四段话:
第一段话写了他的过去:你的父亲是半夏生,你的母亲是无盼兰。两人确是我所杀,却不是我的刀下冤魂。现在将你父亲的佩刀交还与你。
第二段话写了他的现在:王守八家还有活口的消息已经走漏,十三年前那场阴谋的主子已经知晓。除我之外,江湖上无人会知你身在何处,加之,我又是你的杀父仇人,所以为师必须死,好还你一个交代。
第三句话写了他今后要走的路:从张家拿足银两,从此远走高飞。凭我教给你的本事尚可活着。若是见到有人带着画中的令牌来找你,立刻逃命,莫要交锋,切记!
第四段话少年倒是不太理解:练好身法,无须内功。
他心想:“无须内功,我根本就没有内功可用。”张永安虽然木讷,但从小也是个好胜心极强的孩子。以前爹爹手下的老镖头嘲笑过自己:“小少爷你练了十几年的的刀,怎么刀里却是不带‘劲’哩?所以你的刀不快,也不狠呐。”
他因为这事儿,多次吵闹着要沈师父教他内功,沈玉心总是拒绝。张永安问他为什么,沈玉心也不回答。
然而,现在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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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安到底还是顺从了师父的手谕,从父亲手上拿足了盘缠,决定远走高飞。
“你可已经想明白了?”张万元仍然是巍冠博带,却没有了一往的神气,不舍得问张永安道。
十三岁的孩子回答得倒是干脆:“想明白了!”
阮氏走上前,递给他一双黑鞋,说道:“鞋就这一双,穿坏了就回来。你爹和我都不怕什么人来寻你。咱们手下的老镖头,还有那些跑商的老江湖,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还怕来几个贼人不成?!”
张永安看着娘,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心里起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张家暂时是回不来了,无论师父所说的是真是假,自己满心疑窦,可在没搞明白之前,不能冒着连累张家的风险继续做张家小少爷了。
“夫人,你莫要再劝了。由他去罢!”沈玉心都惧怕的对手,岂是凡人能挡得住的。这一点,父子二人心里都明晰的很。虽然彼此也是万般不舍,但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此时张永安的二姐也上前一步,对小弟道:“安儿,这是小妹要我转交给你的小木剑。她说你比她更需要,可以保你平安。”
他接过手来,顿时眼泪就在框里打起转来。亲手削给小妹的木剑,她向来是视如珍宝,从不离身。现在正
第三章 黑衣少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