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军明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又在做梦。
一双熟悉又粗糙的手,将他额头的头发,轻轻往后捋了捋,露出他整个额头。然后是一条蘸了井水的凉毛巾,在他额头和脸颊轻轻擦拭着,让他热得晕乎乎的身子,感到一阵凉爽。
毛巾拿走后,耳边响起蒲扇挥动时,呼呼的风声。
小时候,妈妈知道长成胖墩的他最怕热,经常在他睡下后,这样帮他打扇子,这声音伴着他度过童年、少年。
直到考上大学,远远离开了家,去了沪市,才渐渐淡忘了这一切。
难道自己又梦到了二十多年前,妈妈坐在床头帮自己打扇的日子?
他闭着眼睛,舍不得动,只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
妈妈最后一次帮他打扇,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他参加完高考后第二天?
考试结束后回家,当天他就中暑了,妈妈在他脖子上、肩上、后背上刮出黑红色的痧后,就这样一直用冷毛巾给他敷额头,帮他降温,还给他打扇子,直到他痊愈。
二十多年过去了,原来当初的一切细节,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身子更是一动不敢动,怕自己轻轻动一动,就会醒过来,然后身边的一切全部消失。
蒲扇摇动时单调的声音,钻入耳中,成了全世界最悦耳的仙音。
往后的日子里,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他也会关了空调,拿把蒲扇,闭着眼睛给自己扇,让呼呼的风声伴自己入眠,但是终究找不到妈妈在身边的感觉。
那时候的妈妈,还是个四十六岁的中年妇女吧?想着她坐在床头替自己打扇的样子,徐军明在脑海拼凑妈妈的形象。
印象中的妈妈,瘦瘦高高的,背微微有点驼,白发不知道哪一年就有了,平时穿一件黑底的暗红色碎花衬衫,说话时声音很轻,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
可是,有妈妈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还记得刚得知亲人离世,他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习惯性地想找个羽翼躲藏起来,却发觉身边空旷旷的,没有任何地方供他遮风挡雨?
那些日子里,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敏感无助孤苦。直到离婚后儿子跟了自己,依恋他依赖他依靠他,才逼得他慢慢坚强起来。
徐军明尽量压制情绪,不让自己因为激动而崩溃,可是这种真实的感觉,让他的回忆越来越多。酸涩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眼角的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倾泻下来。
他依然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可是身子压制得越厉害,反而抖得更加厉害。
“军明——”一双手伸过来,手忙脚乱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焦急地问:“告诉妈,你哪里难受?”
那双手的触感那么熟悉,他绝不会弄错,真的是妈妈的手。
“妈——”徐军明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帮他擦拭泪水的手,大叫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妈妈那张被拮据的生活,消磨得苍老的脸。此时她正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跟他想像中的样子完全一模一样。
“妈,真的是你?”徐军明激动地坐起来,扑过去用力搂住妈妈的脖子,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到底怎么了,军明?”徐妈妈一边拍着儿子的后背,一边担心地问。
儿子长大后,性格变得越来越沉闷,跟自己和他爸都不大说话,平时放学回家,就把自己关在阁楼里百~万\小!说,很少跟自己亲近,更不会这样抱着自己哭。
“我——”刚才太激动,徐军明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里明显就是自家的老房子,他现在躺在作为一家人卧室的低矮阁楼里,因为他和哥哥个子高,抬头经常会碰到横梁,这个已被烟熏得发黑的低矮窄小阁楼,正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他绝对不会认错。
难道自己重生了?
忽然记起刚才自己开车回老家,发生了车祸,难道自己大难不死,反而回到了过去,那个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活着的年纪?
伸手看了看自己这双肉肉的白净的手,根本不是四十岁时,关节粗大的模样,他的泪水更多。
第一章 狗血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