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长睫毛悄声问:记得欠我一封信吗?
雪花漫天飞舞。吉普车消失在迷茫风雪中。蒋乐生觉得心被掏空一样。
所有教师都回家了。和暑假一样,他独自留守在空荡荡校园里。三姐家只一铺炕,算妹妹三个大人两个小孩,没有他的宿场。离开老家四年,母亲和两个弟弟依然在徐其虎手心屈辱地活着。多少回梦里相见,醒来枕头湿一片——他有家难回。
从去年起,国家有了职工探亲报路费的政策。他心血来潮想回家看看,稍一冷静就打消这念头:每月工资除贴补家用并无积蓄,回家不算路费至少得三十五十的,囊中羞涩自然无法成行;更重要的是,当年的漏网之鱼贸然返乡,极有可能麻烦缠身。徐其虎还在台上,想不到的灾祸随时可能发生!
寒假里他象上班一样安排作息时间,早起做操跑步打球,上午复习高中的课程,计划把丢掉五年的功课重温一遍,好在过去学得扎实,复习起来并不太难。下午百~万\小!说练笔写文章,准备再向《青年》投稿,苦于积累的素材不多。浏览近期刊物,没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多数文章假大空,有明显编造痕迹。他只会说真话,恰恰缺乏胡编乱造本领。
晚上大部分时间拉二胡。刘天华的独奏曲,丛静送他《中外名歌二百首》许多曲子太美妙了,拉起来使人陶醉。丛静会自拉手风琴自己唱,他也学会了自拉自唱。歌声琴声飘出窗外,消散在零下三十度夜空里。
丛静临走说“欠我一封信”,分明在提醒他给她写信。有时一抬头,对面座位海市蛰楼般现出她的美丽倩影,正含情脉脉看着他。每晚临睡前思念最深,一个个镜头掠过脑际:她象朵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边拉手风琴边唱着歌,眼里闪着泪光;她小鸟般和孩子们一起跳皮筋,她痛苦地责怪他“太使我失望”。。。。。。好几回提笔给她写信,铺开信纸却不知写什么。想起林校长的忠告“人贵有自知之明”,想起三姐的话“你们绝不可能成功”“否则撞得头破血流”,他一次次把信纸扯得粉碎。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再想她,但很难完全做到。克制得最好时刚开头便立即刹车,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书本,就象当年用读书忘却饥饿那样。
三十九 苦恋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