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话说,马皇后主仆二人回到坤宁宫时,已近戌时。一进坤宁宫正殿,就听闻暖阁里传来朱元璋的咆哮和婢女的悲啼。
“快说!皇后去了哪?”
“回皇上,娘娘临走时确实说去御花园了……”
“可那御花园中却为何不见皇后人影?”
“蠢奴才!还不如实道来,是要本监把你们拉出去砍了不成?”
这是庆童的腔调。
“庆公公这是要砍了谁呀?”马皇后隔着门槛力作扬声质问。
说话间,二人便进得门来。但见两名侍婢正伏地颤抖,周遭里散落一地零乱。
暖炕上,朱元璋正两眼火舌,怒不可遏。
见马皇后进了门,一旁的庆童顿时勾身纳腹,退在一侧见礼:“老奴见过娘娘。”话音落时,又忙举步前去搀迎,谁料竟被朱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拦挡晾在了一旁。
马皇后也并未正眼瞧他,直是面无惊澜地朝那两名宫女吩咐:“都先退去吧。”
朱福听言,忙去拾起地上的物件儿,趁机给那二人使了眼色,低声催促:“还不快走?”
二人领会话中之意,便也借机草草拾了身旁零碎,起身与朱福一并撤出了暖阁。
但说朱福,举步间又回头暗瞄一眼庆童,一丝匿哂(1)之色也被对方夹进了眼皮里。
“庆公公,可还有事代皇上讯问本宫?”马皇后冷冷一问。
庆童乍听这般利言箭语,顿时惶恐无措,慌忙陪罪:“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又转头望了一眼朱元璋的神情,留下一句“老奴告退……”说完,便借躬拾杯盏之举,埋头退出门去。
却说此时的朱元璋,正一腔怨气,背倚山墙,一臂斜撑身子,另一臂勾肘搭于膝上,气呼呼地打趣道:“皇后果是人如其姓,如今已是卧厩之马,却也一刻不得安闲。”
听他这一说,马皇后缓步至暖炕前,故作调笑,道:“皇上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为妻?还是怕拴不住为妻这不得安分的蹄子?”
她手撑炕沿欲行落座,那形状却显力不从心。
朱元璋连忙起身探臂前去将其扶住,其间还一再嗔怪道:“慢着点儿……看你这般逞能。”待马皇后坐定,又朝门外唤了声“倒杯茶来……”
却说这会儿,阁门外,那庆童正欠身立在门旁,竖着耳朵拿着暖阁里的动静。听朱元璋这一唤,忙欲转身出去请茶,回身时竟见朱福端着早已备好的茶水朝这边而来。于是便伸手去接,却被朱福一个看似没留神的举动避开了,直惹得庆童灰呛呛满心晦气,气汹汹盯着那副骨头飘进阁去。
朱福来到二人面前,欠身奉茶。
朱元璋竟亲自伸手从盘中捏过茶盏送至马皇后手中。
这等情形,平生未见,直看得朱福心中一阵欢喜。
竟不料,耳边又响起朱元璋的讯问:“说吧,去了何处?”
朱福佯装一怔,分不清朱元璋是在问谁。
这一问,也听得阁外的庆童一丝暗笑,暗中幸灾乐祸:本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作答。
朱元璋到底在施问于谁,马皇后岂有不知?于是缓缓将茶盏搁在一旁炕桌上,笑眉笑眼地对朱福道:“还不快据实回禀去了何处?”
朱福得令,又佯作老实:“回禀皇上,奴才陪娘娘游过御花园,顺道去探望了碽妃娘娘。”
此般回复顿如静水投石,在朱元璋心中击起一片不小的波澜。然而,其中百般滋味,千种情结顷刻间只能纠结成一通吹胡子瞪眼,言不由衷地质问:“朕几时曾准你等前去探望?”
马皇后眸中示笑,反问道:“皇上几时说过不准为妻前去探望?”
“你……”朱元璋话欲出口,却又因一时未能寻到合乎情理的措辞而咽了回去。
透过对方那般色厉内荏之态,马皇后岂能不识其真实想法?于是她又转头对朱福旁敲侧击:“记着,今后勤提醒着本宫,再不准枉费工夫去做那惹皇上不悦之事。”
朱福瞄过一眼朱元璋,又与马皇后四目相对,心中暗笑却未言语,当即躬身欲行离去。
“等等。”马皇后道。
朱福住了脚,“请娘娘吩咐。”
第〇二三回皇后君王互怼酬诚内侍贱妾相谑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