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跳过前两页,他不敢再看那两个诡异的手印,就像是谁沾了满手的鲜血按在了纸上,手掌纹路甚至都清晰可见。第三页终于出现字迹,一张白纸,两个大字,“猎魔”。
萧凛看愣了,他突然发觉这才应该是真正的第一页,这本书的内容从这里才开始……那前面的两页是做什么的?会有谁在最开始的两页留白?萧凛隐隐感觉这本书的不同寻常,因为那两页空白……好像就是专门为手印留下的。
莫名的寒意顺着他的脊背向上攀爬,萧凛环顾四周,图书馆内还是阴阴测测,这里的气氛让萧凛不安。萧凛坐在月光石下,借着光翻开下一页。
这本《猎魔》没有标注作者但有序言,萧凛注意到这本书居然是手稿,并非雕版印刷,有人用蝇头小楷在纸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写下序言。这些字很不好认,萧凛曾经见过这些看起来陌生的文字,在沧州城的古董行里,古人曾在青铜器上镌刻这些繁杂晦涩的文字,那些古老的器具出土后大多锈蚀殆尽,字迹残缺不全,但有人能辨认出来。
萧凛也听说过,他当作故事来听。沧州城里精通古文的先生们曾经研究过那些古董上的稀有文字,最终得出的结论却荒诞至极。千年前的古人们在他们喝酒的杯盏上用洋洋洒洒大片的古文记录了一场灭世的灾难,苍白的文字描述了天崩地裂的末日。
最终人们放弃了对那些文字的解读,他们认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萧凛也觉得荒诞至极,但他现在又看见了这些字,还是在神学院的图书馆里。
序言是一个人的自述,这本书年岁太大纸页已经开始发黄,有些地方甚至残缺不全,萧凛没能看完序言的全部内容。合上书萧凛脑中轰轰作响,一片空白。
“乾元十三年,始作一书,至十六年收笔,历三载终成,了却夙愿。”
萧凛意识到这个写序言的人就是作者,而这篇序言其实是在成书之后才加上去的,说起来应该算是后记。
“成书在即方立序,源余念千载后世人若得见,恐错认神魔怪谈付之一笑,故留文以鉴明。”
“吾本一介武夫,粗鄙之人胸无点墨,执笔重千斤,但遍观天下能作此书者再无二人。非吾狂妄,实乃书圣已逝,鬼圣失踪,盗圣化凡,武圣归隐,八贤者尽皆避世,或失散或陨落,再无人可叙当年一役。”
“吾谨以此书祭师长,奠好友,明当世,警后人。在此立序以正视听,望后世人切不可忘此劫,以作应预,切记切记!”
序言到这里就中断了,后半截纸面被拦腰截断,萧凛能看出老鼠的齿痕。他看懂了这个作者在说什么,但对他话里的内容并不明白。萧凛知道自己是个极其无知的人,对仙界的事一窍不通,但他希望能在接下来的内容里找到线索。
萧凛小心翼翼地翻过下一页,正文的字显然不同于序言,狂乱潦草龙飞凤舞,萧凛有些佩服作者,这样复杂的古文字居然也能写得行云流水。萧凛一个一个字地辨认,那些古怪的文字在他眼中开始扭曲跳动,它们从圆变成方从方变成圆,一个个脱离纸面在书上排成队列,萧凛看着它们在眼前毫无规律地蹦跳狂躁不安,像蛇一样盘绕又像蚂蚁一样化作一盘散沙,这些字仿佛在跳什么狂乱疯癫的奇怪舞蹈,萧凛摇了摇头,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滴水兽,萧凛又看见了那头灰黑色的石兽,身体被雨水冲刷打磨光滑,寂寞地蹲坐在檐角,望着街面眼神空洞,不知道望了多少年。
萧凛站在屋檐下,心说自己又来了这里……沧州城的街角,他日复一日卖柴的地方,今天的沧州格外寂静,对面的店铺客栈大门紧闭,只有招揽客人的幡子孤零零地挂在竹篙顶上有气无力地晃荡,萧凛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一点也不诧异,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萧凛在等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五次莫名其妙地到这来,所以他要问问,希望那个人可以给他答案。
萧凛坐在路边,头耷拉在膝盖上。微风吹得很舒服,萧凛打量着街面,想想他离开沧州已经很久了,这些店铺还是老样子。萧凛看着看着无声地微笑起来,真是难以想象,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竟然会被神学院选中,见识过仙界,他的眼界如今已经不再限于沧州这样一个小小的城池里。
第六十三章 古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