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过后,碧空如洗。
女孩盈盈地立在湖边,水中倒映出天青色的影子,头顶是藏青色的天光,清晨一场小雨把空中飞散的尘土洗刷干净,她注视着白絮般的流云与纤长的发丝一起随风拂过,嘴角轻轻勾起弧线。
背后是洁白的毡帐,老人们在门前忙碌,天刚蒙蒙亮,他们搭起木架挂上牛羊肉,拉车的马匹卸下辔头和鞍肩,踢踢踏踏地从人们身边走过,这里的草料还算丰盛,但很快寒风将会到达这里,届时湖面冻结水草枯黄,再难找到放牧的去处,他们要在入冬前向南迁移。
换洗的衣裙晾在篙上,在风中展开像五颜六色的旗。
地面忽然微微震动起来,女孩轻轻捋了捋额前垂落的发丝,弯腰探身去看水面,平滑入镜的湖面上泛起波纹,静谧的倒影笼上了层层叠叠的纱,仿佛有人在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青色的天与水被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阿勒图叔叔!”女孩回头问,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凛冽的风声,“有什么来了么?”
老人裹着棉衣,头发花白,满面风霜,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他站在毡帐前,偏头眺望西方,那里有烟尘渐起。
“是马。”老人回答,“它们也要走啦。”
确实是马,第一匹马跃上高坡,它像一团流火,浑身赤红,四肢矫健灌注着流水般的力量,它立于地平线上长嘶,身后响起闷雷般的声音,仿佛雄伟的军队。
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成千上万的马汇成奔腾不息的河流,仿佛怒吼的滔滔江水,一路带起遮天蔽日的烟尘,马群是草原上最有力量的生物,它们奔跑起来可以撼动大地,无人可以阻挡这样的力量,狂躁的野马可以踏平一切,它们滚滚而来,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马群同样会在入冬前迁移,逐水草而居。
它们要去东方,那里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火红的光,世上再无那样的灼热与猛烈,仿佛地平线上肆意蔓延的野火,它在天与地的交界处跳动,把整片东方的天际染得通红,有人影随着光芒一起升起,他立于东方之巅,张开双臂,仿佛要向着太阳之中跳跃。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青年,黑发浓密披散在肩上,身着草原上少年们都钟爱的皮质软甲,衣服下是虬结的筋肉,皮肤黝黑,他远远望着庞大的马群逼近如排山倒海,漆黑的眸子放出摄人的光。
他奔跑起来,张开双臂向着马群狂奔。
那个渺小的人影与成千上万的野马轰然相撞!草原无人敢这样做,铺天盖地的马群会践踏一切拦路的障碍,它们是无人敢挡的洪流,但奔腾的马群在他面前分流,仿佛滚滚的长河撞上了礁石,激起万丈浪花!那个人如一把锐利的尖刀,他这样直接贯入马群,甚至没有降低速度!
青年逆着洪流奔跑,原本整齐有序的马群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乱,不安的野马们嘈杂起来,它们在草地上没有目的地狂奔,仿佛洪流撞击礁石后形成的漩涡,这里的水流紊乱能把一切卷入其中撕得粉碎,但青年在纷乱惊慌的野马群中大笑,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匹火红色的马,它那样矫健而又美丽,全身上下的曲线流畅如同水中的鲭鱼,它在草原上迎着阳光奔跑,身上仿佛燃起火焰!
草原上的汉子套马有他们的一套方法,专门的绊马索丢出去能把最高大威猛的马王绊倒,经验丰富的牧人能在百步之外把绳套套上正在狂奔的马脖子上,但青年什么都没带,他空着两手,放肆地大笑,猛然跃起!
他要征服这团高傲的火焰,徒手驯服这马群中的王者!
女孩骑着白额马赶上来,她身着藏青色扎染的短褂,露出纤细柔美的手臂和小腿,小麦色的皮肤,深棕色的长发束在脑后,脖子上带着银项圈,一双深陷的眸子蓝得像圣湖的水。她握着缰绳在狂躁的野马群外疾驰,探头向飞扬的烟尘中张望。
“隼哥哥!隼哥哥!”
女孩的声音清冽,穿透了如闷雷战鼓的纷乱的蹄声和马嘶声。
回应她的是笑声,笑声狂妄肆意,同样刺穿了空气。
青年骑着赤红的马缓缓出现在烟尘中,野马们与他们擦肩而过继续东行,青年像是渡河的人,他横穿飞驰的马群来到女孩面前。
第一章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