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书院由天下儒宗顾宪成创办,迄今已有六十年光阴,六十年中东林书院发展壮大,声名渐盛。传说当初顾宪成孑然一身,一人一驴进入东域渝州,他在城西漫步六百六十六丈,回首眺望东海,说此地宜读书。
从此大名鼎鼎的东林书院在这里扎根,初时所谓东林书院不过一间草庐,顾宪成孤身一人结庐而居潜心治学,顺便教四方邻里读书认字,久而久之渝州城中口口相传,都说城西有个顾先生遍览群书博古通今,天文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盛名之下城中读书人争相前来求学,顾宪成就扩大道场,每日讲课。
东林书院这棵小树在渝州城站稳了脚跟,逐渐发展壮大。
顾宪成声名鹊起,被好事者冠以天下儒宗的名号,惊动五域饱学之士,挑战者纷至沓来,顾宪成不胜其烦,于是在门前摆下擂台挂上铜钟,任何人都可上台击钟,那段时间渝州城西钟声不断连绵不绝,书院门前长街住满士子,但无论铜钟被撞得怎样震天响,顾宪成始终岿然不动。
但如今书院门前高台还在,铜钟还在,却不再有人上台敲钟。
六百六十六丈的长街空空荡荡无比寂静,也不再挤满读书人。
铜钟表面刷着金漆,浮雕精细,但钟锤撞击处打磨得很光滑,金漆被刮落,露出大片的紫色钟体,这口钟见证了东林书院最辉煌的年代,那些年里挑战者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而来,钟声响彻云霄。
铜钟稳稳地立在墙边,任何行人从此经过都会下意识地避开它,这口钟是个传奇,它身上威严太盛,普通人接近仿佛都是亵渎。
已经很久没人有资格来敲响这口钟了,顾宪成地位尊崇无人可比,挑战他只是自取其辱,闹个轰动五域的笑话。
少年踏上长街,他知道这条街长六百六十六丈,宽敞整洁,不像是在渝州城里。
叶梓走得很慢,一步一块砖,他在感受六十年前顾宪成走过这里时的感觉,微风从身边拂过,叶梓深吸了一口气,当初那个年轻人也是孤身一人走在这里,他大概不会想到时隔一个甲子,会有另一个年轻人重走他的路。
叶梓抬头微微一愣,不知不觉长街已至尽头,面前是东林书院宽阔的大门和阶梯,他愣了愣,忽地转身回望。
海风拂面而来吹乱了少年的发丝,夹杂着隐隐的涛声,寰宇浩渺,淡蓝的天光下是鳞次栉比的高楼,但可以想象六十年前顾宪成看到的必然是海天相接的那一线。
叶梓笑起来,“此地宜读书啊……”
少年伸出手,轻轻拂去钟上的灰尘,可以隐约辨认出上面雕刻的铭文,这口钟大概有几十年未曾打扫清理过,灰尘积得很厚,架子上结着蛛网。叶梓把钟清理干净,轻轻拍了拍钟身,铜钟有一人高,朴实厚重。
然后他拉动钟锤。
时隔多年,东域渝州城西响遏行云的钟声又一次悠悠响起。
老人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茶水不受控制地倾洒出来,打湿了案板。
“你已经老到连茶壶都端不稳了么?”访客笑笑。
老人抿嘴笑着摇摇头,重新落座,背后是天穹般巍峨耸立的庞大青铜机械。
“你也不比我年轻,但你还是这么精明啊。”
访客确实不比老人年轻,他也是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人,披着斗篷袖袍宽大,他双手搭在膝盖上,风尘仆仆,看上去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是个旅者。
访客抬起头,视线越过主人的肩膀,令人惊叹的造物屹立在台上,庞大的器械由青铜筑成,结构复杂让人眼花缭乱,九横九纵环环相扣,纵横的巨轮层层叠叠相互交错,一环套一环,长轴穿过把它们连接在一起,最大的铜环直径有三丈,最小的不过半臂长短,依次刻满刻度与数字,它们相互组合成这样一座令人目眩的复杂球体。
铜台四角是高柱,盘着螭龙,雕刻精致。
机械上布满铜锈,但可以看见轻微的刮痕,巨轮的长轴上锈迹脱落,露出青色的铜。
访客一愣,“天衍动过了?”
主人点点头,低头喝茶。
“老严啊……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访客抬眼,“上次见面还是你作出那个预言的时候。”
“一百年啦…
第十八章天下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