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会中有人为了多分财物,从富人身上榨出更多油水,于是又掀起斗争地主富农的高潮。他们给一些地主分子戴上白纸糊的高帽子,让他们排着队游街,一边走一边敲着手里的破铜锣、破脸盆,嘴里喊着:“我有罪,我剥削。”有的甚至被按着头反剪双手,嘴里还要不停地说:“喝了穷人的血,我该死。”不时有民兵喊口号:“打倒地主!没收地主一切财产!分给穷人!”恐怖笼罩全城。
土改运动声势越来越大,斗争越来越残酷,打人的刑法翻新花样。村里的关帝庙是农会所在地,常常提审富农地主乡绅,威逼吊打,被打的人有受刑不过的,就胡乱指房上地下藏着什么什么。于是民兵到他们家挖地三尺,寻找金银财宝,累得呼哧乱喘却一无所获.于是一些被屈打成招的人、胡乱指划的人又遭到变本加厉的毒打,半夜经常听到关帝庙传出的惨叫声。
有一家地主并没有被传讯,被审问,可是他看见别人被打得断胳膊瘸腿,吓坏了。于是他主动找到农会坦白,农会主任感到意外,心想:”该不是吓破胆,晕了头说胡话吧。”于是问他:”你不敢耍弄我们吧?”那人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求宽大,宽大处理,不被斗争不挨打,啥值钱也没有命值钱。”农会主任说:“头前带路!”
到家他自己指明藏金条的地方,那地方谁都不会想到,凭民兵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让民兵拆了厨房前墙,在根基处看见一个铁箱子,打开一看,金灿灿的金条码放得整整齐齐,足有三四十根。民兵们眼都看直了。他也真有心计,盖房子的时候就想到藏匿金条的地方。这个人身材矮小,看样子很老实,他一直在关外做人参、貂皮、乌拉草的生意,赚了很多钱,怕货币贬值,买了硬通货——金条。前几年带着孩子老婆回到原籍,老家有二三十亩地,想隐居田园,过自在的日子。他把原来城里自己的老房子扒了,盖一座气派的大院。按说他十几年前闯关东的时候家里并不富裕,就因为房子和家当抢眼,被定成地主。
他这一坦白不要紧,农会一看有大鱼啊!于是老实本分的、仗势欺人的、财大气粗的、抠门攒钱的,凡是地主一律再撸一遍。城里十户地主无一幸免。这次的斗争,那是真正的武斗。我们家世代书香,做慈善,帮乡邻,门风好,人缘好,最后照样被撸了一遍。
城里有一座关帝庙,年久失修,庙里三座泥塑神像已经斑斑剥剥,庙前不知道谁家曾经做过场院,偌大的院子有一排牲口棚,有一间大房子,后来这里是农会所在地,大房子做了办公室。牲口棚子成了审问和吊打地主、富农的地方。如果农会“有请”,挨打是家常便饭。
有一天傍晚,一个外号叫麻杆的民兵来到我家对哥哥说:“到农会走一趟。”母亲急忙上前问:“有什么事儿我去吧。”麻杆一把将她推到一边,蛮横地将哥哥拽走了。
到农会哥哥被带到办公室,农会文书在里面坐着。文书相当于现在的主任助手,文书:“城里的十个地主传唤了九个,传唤你只是走走过场,知道你是个老实人,家里有金子银子就交出来,没有可别乱说!”哥哥说:“确实没有啥值钱的东西。”这时候有人来叫文书,文书说:“你在院子里待会儿吧。”哥哥站在院子里,过了一会儿,麻杆走过来:“交出金条元宝放你回家。”哥哥说:“没有”麻杆:“没有?!”说着一脚把哥哥踹倒在地。哥哥猛然磕在一块砖头上,裤子破了,腿破了,鲜血直流。他坐在地上,麻杆不发话不敢离开。
母亲和嫂子在家焦急地等了几个小时,仍不见哥哥回来,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嫂子要去找,母亲拦住说:“你在家照顾孩子们,有什么事情我担着,你不要露面,不要把咱们三个人都煮进去。”说完母亲一溜小跑到农会。
进了农会大院,母亲朝牲口棚看了看,里面有两个破凳子,墙上挂着鞭子,地上扔着两根木棒,房梁上吊挂着几个绳索。墙壁上有喷溅的道道血迹,有的是鲜血,有的血已经凝固成黑紫色.地上流淌片片血水,一派杀气腾腾阴森恐怖的景象。场院另有一间房子里灯光昏暗,一张桌子上胡乱地放着吃剩的馒头、窝头、纸、笔、壶、几个碗,脏兮兮,狼藉一片。
她焦灼的目光又投向院落,寻觅哥哥的身影。突然她看见哥哥坐在院子一角,她心里一惊,急匆匆扑到他的身边。麻杆和另外两个民
第四十二章 危难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