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果然没有料错,钱谦益就是要他死,外面的暴动不但没有消停下来,反而更为混乱。一个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接二连三地通过空档翻过墙,没到半夜,后院就守不住,不得不退守潘修文居住的主楼。
混乱中,本地的衙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接一个地不见了。只有东厂番役和苏州来的捕快,握着手中的兵器,努力守着楼下。
二楼上,潘修文的家眷,全都挤在床上呜呜地哭着。她们这些官眷,何曾见过这种事情,而且事先没有一点征兆。
这个时候,也不管是否男女有别,张溥等人全都在二楼,不过当然不是在床上,而是躲在中间,四周搬来家具挡着,以防可能从外面丢向二楼的东西,防止砸伤之类。
也确实是北方战事多,对于这种事情,姜冬等人的经验就丰富一些,做出了如此布置。
没过多久,外面的暴徒果然又开始冲击这栋楼。
但是,底下守着的番役,可不是捕快那样带铁尺的,而是绣春刀。只要暴徒敢靠近,当场就撂翻了几个。见血之下,冲在最前面的暴徒没了,后面那些就有点怂了。
不过并没有多久,那些暴徒也抄了家伙又开始攻击。
二楼上,石块之类的东西,不时破窗而入,砸在那些家具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声响。
听着外面的喊声,听到那石头砸进来的声音,潘修文着实害怕,官帽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掉了,抱着脑袋,惊恐地说道:“完了,完了,他是往死里逼我们啊,那些家丁冲进来,就全完了……”
张溥此时却不是害怕,而是非常愤恨。他当然知道,外面为首的那些暴徒,绝对是钱家的家丁,就算不是,也绝对和钱谦益那个老东西脱不开关系。
这一次,他很可能会弄死自己,然后说是自己在常熟县仗着巡按身份,为非作歹,惹起了民愤。有他的那些门生故居,朝中关系的造势诽谤,恐怕到了最后,嫁祸给自己的罪名就跑不了了。不过为了给朝廷交代,也肯定会有人自首,说是自己这个狗官如何如何,被逼着才这样做的。
想着自己有可能会丧命在这里,张溥心中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个老东西会把当初苏州那套直接搬过来用,年纪这么大,还这么狠,自己就应该多带点人手过来才好。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想到这里,张溥心中又叹了口气。他并不寄希望周边的官府能及时赶过来。搞不好,周边那些当官的听说这边的情况之后,巴不得闹大了才好,自己死在了这里,官绅优免限额的核查,还有崔缴欠赋的事情就不会继续了。
想着想着,张溥就好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他自己的脑海中。
回想起自己的前半辈子,张溥就恨,自己出生不好,以至于一直在耻辱中长大,为此,自己曾经暗自发誓,发愤图强,一定要出人头地。
后来,自己做到了,成为了大明的一名名士,多少人千里迢迢赶着来听自己讲课,又有多少人对自己尊敬有加,还有多少人对自己巴结。
县府堂上,自己是尊客;挥手之间,谁能成生员,自己一言以决。
虽然官位不大,可要说名望,要说威风,在这大明朝,又有几个人能赶得上自己!
然而,这一切,在接到那份旨意之后就变了。原本都拥他为首的那些人,一个个反目成仇;原本和自己谈笑风生,简直如同师生一般的前辈大家,更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想着想着,张溥的脑海中,最终定格为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呵呵,自己的一生,就是被一个“利”字裹挟却不自知,还以为天下之人皆已信服,其实只是为了个“利”字而捧着自己而已。
想着想着,忽然,他被人用力推了几下,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却是脸上带有鲜血的姜冬,顿时,他吓了一跳,同时,他也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看张溥有了反应,姜冬便立刻沉声喝道:“大人,我手下的兄弟都有死伤,这些暴民到天亮还不退,怕是不能幸免了!”
对此,张溥其实早已猜到,因此,边上的潘修文在痛哭,他却没有多少反应,转头看看周边,
305 “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