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程业心狠到置她的尸体而不顾，而是他心里有一杆秤，知道自己有几两：此事如果抖搂出去，就自己的蚂蚁般身份，对簿公堂时没人罩着，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为了雪藏这个秘密，他把石板盖上洞口，用土埋上，使这里和周围环境没有二致。然后回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下井，照常冶金，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数日以后，他的老母扛不住了，对他说：“火房里少了阿童，我和下人们忙不开，供食时总是丢三落四，不定挨了几次老爷的臭骂，这可咋办！”
“娘，您就忍一忍吧，我不会让您总在这里受气。”
程母不知儿子的话暗含何意，道：“我们没地位，是命里注定的，干脆把逆转的文书烧在肚里，别再胡思乱想它了。现在要办的事是找到阿童，不然程老八就拿我顶缸……谁叫我当火房的头儿呢。”
程老八和程业之间虽名为父子，但程业不是程家的正根。早年间，程母死了丈夫，携子卖身为程家奴婢，靠着几分姿色，便被程老八收房为妾，程业也就被录入程家尺籍。毕竟位卑，母子成了程家的出气筒，遭遇与奴婢没有二致。
那几天，程母被程老八捶楚一顿，扬言：“贱人，不把阿童那个臧货抠出来，就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看着这个情景，程业咬破手指，不敢吭声，把这一切都迁怒于昆仑僮身上，就悄然来到旷野，准备鞭尸问罪。万没想到尚未动手，那石板自动扒开，一个玉人从洞里钻了出来，一把蛇形剑对准程业的喉头，叱骂一声：“你胆小如鼠，临阵逃脱，不是男子汉……你，你还有脸见我！”
程业骇然颤栗，语无伦次：“是这样……我是……屎憋的，拉完又腹痛得厉害，知道坏肚子……没再进去，对不起啊。”
不过昆仑僮没有计较，收回剑去，洒然大笑：“今天是我练功有成的日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杀人呢！”
一看得饶，程业且惧且喜，一拜伏地：“谢圣女不杀之恩，谢圣女不杀之恩。从此以后，程某唯圣女马首是瞻……”
“好了，我记住了你的誓言，起来吧。”
昆仑僮把程业提起来，把他在空中滴溜一圈，然后慢慢放下，嘴对嘴的对他说：“记住，只要听我的，就有你的好日子过。”
程业道：“程家都在找你，你还是先躲躲为善。”
“哼，他们找我，我正要找他们呢！”
是日，昆仑僮交给程业一包散花毒药，唆使程业投毒矿井下，自己伏在井外截杀漏掉之人。
程家的治生之道是，除了一些软工雇买仆奴外，下井采矿、井外冶炼的事都由自家人分办。这几天原料短缺，供应不上冶炼，冶工都被程老八叫去下井帮助采矿。程业把药袋捆在竹管一头儿，用铁钎穿过竹管一捅，捅破的药袋连同竹管一起投入井内，不消说，井内的人全被一锅端了。
只有程老八和他的几个妻妾没在井中，他们正在餐房里打腰尖儿，逃过了初一，却没逃过十五，猛古丁被闯进的昆仑僮收拾干净。
放在最后杀的是程老八，他吓得面无血色，体无骨状，匍匐在地叩头乞饶：“小人狗眼看人低，错看了姑奶奶，没把谷谷鸟当神仙待……请姑奶奶饶我狗命。”
昆仑僮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程老八觳觫道：“你是阿童……烧火的……。”
“你真是一叶之障，不见泰山……我要让你看看我昆仑僮的手段！”
听这口气，程老八品过味儿来：“小人有眼无珠……昆仑大侠，饶命啊！”
不听则已，一听，昆仑僮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恶声骂道：“平时不修善果，祸来拼命求饶，哪来的那么多好事给你留着！”言未已而手已动，一剑把他挑起，拐着弯儿抛至餐桌上，再剑就是刺向眼睛，分岔的剑头分刺两个眼球——两道血柱分别霍然推动着两个眼球一前一后钻进投壶里去。这投壶口小肚大，是搏戏之器，程老八居常往里投物，以练手准和眼力。此时丢了双眼，疼得可着嗓子嚎叫，声音之大，震动屋瓦。
在餐桌的一侧，有一口大鼎正煮着肴汤，炭火正盛，香气喷鼻。久之，程老八意识模糊，叫声也开始微弱起来，连声嘀咕：“我吃火锅，我吃火锅……”匍匐着就往大鼎那边蹭。
第20章 西域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