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地看着我,语气不疾不徐,轻盈而淡然。
那是属于逸之的声音。
“我猜不到……不如你告诉我,是什么?”我重新整理了澈儿的裹毯,微微失神。怎么会猜不到?人在最后一刻,依然徘徊不去的梦境,必然是这辈子过不去的心结。只是,猜到了,又如何?
他的眼睛流露出忧伤,只是一刹那的事。
一刹那的忧伤,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忽然为自己的冷静感到羞耻,这样的时刻,何妨陪着他再梦一场?
他很快调整过来,清了清嗓子,微笑:“我梦到,年少时,在上林苑纵马,天,那样蓝,几乎让人沉醉。你这个路盲啊,偏偏自诩聪明,一意孤行地向前。”
“是啊,那个时候,你明明知道我选错了路,却偏偏什么都不说,任由我出乖露丑,遭父皇笑话,真正是坏透了!”我咯咯轻笑。
本来只是附和他,不曾想,这番话下来,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神往,仿佛又回到年少无忧的那段青葱岁月。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偏偏有那么多怪习惯,座下的马,若是没有香花沐浴过,你是决计不骑的。只是,苦了我们,每次你的马一出场,非害得其它马儿一溜地打响鼻不可……”
“没有,不过是太子哥哥的马受了风凉才那样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两人说说笑笑,几乎把那些陈年的糗事翻了个遍。
渐至更深。
“再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笑脸了。筱柔,多少年了,这是第一次。”他的脸上有淡淡的喜悦:“这么久,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流泪,和欢笑,几乎为了身边的每个人。唯独不曾为过我……”
心里有疼痛蔓延,渐渐不可遏制,齐齐聚集至眼中。
明明,只是敷衍他最后的那个梦境。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落了泪?
“这些年,真是荒唐……仇是束缚,不报难安,”看着我的泪眼,他又低叹:“我却忘了,情也是束缚,偏偏心甘情愿!”
“幸好,你又为我哭了……这真好!”他微微笑着,阖上了眼睛。
怀里的澈儿,忽然醒来,嚎啕大哭。我的神智非常清晰――他死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萧别,那样可恶,让人忍不住恼火和痛恨。可是,也再不会有一个萧逸之,对着我微笑,和我说话,温润似杨风拂面。
我一直知道这件事情,他会在这一两天内的任何一个时刻突然死去。可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却依然懵懂茫然,惶惶不知所措。
我抱紧怀里的澈儿,伸出一只手,紧握着那个人的,试图留住他掌心中的一点余热,虽然理智告诉我,这样做,只是徒劳。
泪水,再次在我眼眶里打转。
良久,我才轻笑:“死得好。”
他说,“筱柔,我们就快回到京城了……”
你看,眼下确实回到了京城。只是,却不是当初说好的“我们”。
他终是负了我,这个骗子。
他说,“仇是束缚,不报难安;情也是束缚,偏偏心甘情愿!”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们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萧别的后事,自有摄政王府的人去操办,然而,我还是以皇帝的名义颁了诏,着礼部多相协助,一应用品,但有或缺,着令内务司补齐。
其实,人都已经死去,这些繁文缛节本没有多大意义。
只是,我的澈儿需要这么做。
因为他与萧别,不仅仅是父子,还是朝堂上的君臣。
战事方歇,朝廷需要这种格外优待将士的方式,安抚人心。
忍不住低眉浅笑。
政治啊,我和萧别的经年辗转,源于斯毁于斯。没想到,临到最后,人都死了,我们依然摆脱不了此间桎梏。
深夜无人,只身携了澈儿至王府奠堂祭拜。
扶了澈儿跪下,哄着小家伙认认真真地叩首三下。
我默默跪着,一张张地往火盆里投放纸钱,静静对他说了很久的话。很多想说,却再不会有机会说出的话。
逸之。
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你会一
第48章 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