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这一天,清晨微微飘了几丝小雨雾。燃字阁 http://m.ranzige.com天空是透明的,这丝清爽的凉意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就在秋老虎蒸腾的余温中消散无踪了。
像叶片上的晨露。
露华脑中浮出的,竟然是小林一茶的那首俳句:就算生命只是短暂如朝露,也毕竟存在过啊。
这是个安静的早晨。路人寥寥,没有一辆车,在非赏花季的其他时间,青山灵园一直都是静谧的。回到日本后,每年的今天,她会向学校请假,菲特伯伯和路德两人一起开车,送她来到东京祭拜。
这里是她和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母亲最后的埋骨之所。
和美国许多的公共陵园一样,青山灵园风景秀丽,草木青翠,已是秋日,大小植物却不见荒芜。灵园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公园,处在东京最为繁华的六本木地段,视野内的天空却难得的高远辽阔,走在里边不会听到车辆鸣笛、手机铃声响起,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让高速生活的人们可以有一小会儿空隙,来专注于自己的情思。
露华穿着一身庄重的黑衣裙,却在发间簪了一朵浅粉色的康乃馨。她把一大把亲手剪下的康乃馨放在祭台旁,花儿们不久前才离开植株,散发着非常新鲜的香气,红白相间,带着露水,映着青灰色的石板,格外好看。
菲特伯伯和路德已经清扫了墓碑,此刻正守在一边默然不语,给她留出了足够称为**空间的距离。
这是属于露华自己的,一年两度的母女交流时间。
露华站在墓碑前,半晌无话,把想说的在肚子里来回转了一圈,注视着墓碑上的名字,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认为自己不擅长发言,何况对着自己的母亲,许多话其实不必说出口。
妈妈,是你担心我会在最近那场地震中受伤,才托梦,或者用任何你能做到的方式,让太郎早早回到日本来?
又或者,这几年的暑假,你的生日,我都在忙着带领球队参加全国大赛,不能来看你,让你感到寂寞了?
长眠的人自然不会发出声音,然而不时拂过的风儿和头上沙沙作响的树叶,像是在尽力讲述着它们知道的故事。
母亲的墓碑符合基督教徒的传统,上方是黑色铁铸十字架,下方祭台浇筑出了倾斜的半顶石头礼帽,细长的石雕棍从“帽”中伸出,静静地躺在石台上,像是一根魔术手杖,却在顶端绽放成一朵玫瑰的模样。
刻字也很简单,露华在梦里也可以把每个单词完整地背出来。
jhumpa·r·gilbert(茱帕·r·吉尔伯特)
(1953.7.14 ~ 1989.10.18)
i will come again, tho’it were ten thousand mile.(不远万里,我定会归来)
如此深情的墓志铭显然是混蛋老爸选的,据说这些雕塑的设计也是出自他之手,高礼帽和手杖优雅地道出了母亲生前的职业,为了制作那朵栩栩如生的红玫瑰,甚至拍下了一块非常珍贵的鸽血红宝石。露华在初次听说时,非常惊讶,自己那世界第一严肃的父亲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没上学时,父亲不常和她们住在东京,当时她年纪小,记忆有限,她其实不太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呢。
父亲依旧忙碌,每年只能来看望母亲一回,时间不定。露华从没在母亲的祭日遇到过他,想来他不愿当着别人的面流露出伤感或缅怀,也有许多话想单独对自己的亡妻倾诉。
回到日本的第一年,头一个月,她就来到灵园祭拜过。路德给她讲了墓碑上那首著名的情诗出处,诗句道出了分离和伉俪情深,诗名又暗合了母亲的名字。言下之意,奥斯丁先生对妻子其实是非常用心的。
当时她还小,对父亲的感觉只有冷漠和厌恶,看这句墓志铭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尖刻地说:生前聚少离多,对死去的人说“我必归来”有什么意义呢?
路德只回答了一句:这是成年人都有的身不由己。
露华能理解“身不由己”的含义,可是作出承诺的人本人却不在这里,妈妈也不会再回来了。
那样真情流露的逼问只发生过一次。随后几年,露华长大了,目睹菲特伯伯和路德的工作,多少能够体谅自己父亲的
第十三章·Déjà vu【似曾相识】(2)